相声能不能不说“shi”、“niao”、“pi”
首先需要解释一下文章的题目,因涉及三个不雅之词,故用汉语拼音代替。这三个字是同一部首,“尸”字下面分别为“米”、“水”、“比”,这样的字眼儿说出来难听,写在纸上看着也不舒服,所以用拼音代替,您知道这是三个什么字了吧?
言归正传。现在北京小剧场相声演出如火如荼,方兴未艾,20多家相声园子遍布四九城,喜爱相声的观众越来越多,相声演员队伍也在不断扩大,这对丰富群众文化生活、发展相声艺术无疑是件好事。
但就目前相声演出市场的状况来看,有些情况令人堪忧,由于相声的坎儿低,有些青年相声演员学了一些皮毛,不求甚解,学了几个段子,并未掌握相声的真谛,便不再下功夫,只顾走穴演出,无心刻苦深造。然而,一些浅薄的相声却也还有人听,有人乐,也有一定的剧场效果,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以为这是不会说相声的遇到了不会听相声的了。相声是一门既通俗又高雅的艺术,不仅精深而且高难,天分和功夫缺一不可,如果把相声这门艺术看简单了,那便是没有真正理解相声,也不会有更高的艺术追求。让我们回到文章的题目上来,不少青年相声演员,动辄以“shǐ”、“niào”、 “pì”这三个词来充当“包袱”笑料,换得一些廉价的笑声,观众笑得不畅快,同行们听了其实也并不舒服。
相声演员自己常说:“相声啊,是一门语言艺术”,既然是语言艺术,就应该把生活中的语言,艺术地再现给观众。而不能不加分辨不加选择地搁到相声段子里,在污染观众耳目的同时也损害了演员的自身形象。中国有悠久的历史文化,汉字语言文明之讲究,为他国文字不能比拟。生活中有些不雅之词,人们会自觉规避,于是就产生了化俗为雅的婉约词句,如“解手”、“方便”;更文一些的有“登东”、“出虚恭”,等等。即使对可爱的小动物,如兔子的排泄物也有“明月砂”这样的不俗称谓,可见那些低俗不雅的字眼儿是完全可以回避的。那么为什么有的演员(主要是初学者和青年演员)还会乐此不疲地使用这些俗词儿、俗字儿、俗“包袱”呢?相声段子离开了这些字眼儿真的就没“包袱”了吗?非也!单口相声大王刘宝瑞在他的经典段子《山东斗法》中,就把俚语中常说的“酒壮sóng人胆”改说成“酒壮乏人胆”;还有一句,孙德龙酒醒之后不敢登台斗法,就对解大人说:“您拿我当只风筝把我放了吧”,明显规避我们文章题目的那个字。但这个段子精彩程度丝毫未减,至今让人百听不厌。
我曾经和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合作写过一段《学习简化字》,说到仓颉造字,我就按传统手法写了“谁见过仓颉?哪位跟仓颉一块儿吃过饭?洗过澡?”这样的句子,侯老师一看,就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在创作《技术比赛》这个段子时,我构想了一个“老太太长胡子”的“包袱”,侯老师又摇头给否了,侯先生认真地对我说:“这样的包袱,一是旧,二是俗,有多少删多少。”从现在保存的侯宝林先生的相声录音来看,不仅没有粗俗不雅之词,就连涉及残疾人“哑巴”、“麻子”这样的字眼儿也被净化掉了。这使我想起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先生的一句话,他说:“手艺低能学习,眼界低没出息”。我们相声后学,尤其是青年相声演员确实应在心中树立高标准,向大师看齐。这里我想忠告初学相声的年轻朋友,“包袱”或笑料的构成,不能仅仅停留在字面儿上,而是要去挖掘人物的思想内涵,更要从作品的结构上去设计“包袱”,把平时不可乐的话,让特定人物在特定场合说出,就很可能引发让人意想不到的“包袱”。如马三立先生在《似曾相识的人》这个段子中,塑造一个唯利是图的反面形象,甲承诺能为乙解决工作问题,向乙索要衣服、皮鞋,乙说:“改天我把皮鞋送到办公室,当面交给您”,甲说:“别直接给我,二楼支部那屋,墙上有个黄书包,你把鞋搁那里头”——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引发了满场观众哄堂大笑。当然,高雅含蓄的好“包袱”,需要下苦功夫花大力气挖掘提炼才能获得。古人云:“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相声创作何尝不是如此?相声在形成发展的过程中,有过撂地卖艺的阶段,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确曾出现过一些低级“包袱”和“荤段子”,但经过历代艺人和相声从业者的努力,相声语言逐步净化,相声品味不断提升。记得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两位老艺人表演相声《反正话儿》时,甲说:“我狗尾巴花儿”,乙说:“我花儿尾巴狗”,结果被在场的观众哄下了舞台,早已被观众唾弃的表演我们不能让它卷土重来。相声是一门传统艺术,有很强的技巧性。前人给我们留下了诸如“三番四抖”、“先褒后贬”、“阴差阳错”、“违反常犯”、“逻辑混乱”、“荒诞夸张”、“巧借谐音”等多种组织“包袱”的方法。现代社会又为我们提供了空前的文化元素和丰富的信息量,青年相声演员如能很好地吸收传统相声的精华,在继承中创新发展,一定能创作表演出健康高雅的好段子,维护相声语言的纯洁——这是我,一个不太年长的老曲艺人对青年相声同仁的一点希望,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编辑:晓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