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帐号: 密码:
English日本語简体繁体

高手总是离土地最近的人——编剧芦苇印象

时间:2013年12月27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

芦苇在新书发布会上

  “过两天我将去欧洲度假,打算带两部中国电影的碟片过去,向那边的朋友介绍一下中国文化。我的一位朋友是生活在丹麦的美国人,他仅看过两部中国电影,便问我带什么电影过去,我说是《霸王别姬》和《活着》,他说,太巧了,我看过这两部电影。”日前,在芦苇电影回顾生涯暨《电影编剧的秘密》新书发布会上,一位女观众现场说道,而这两部电影的编剧正是芦苇。

  芦苇,何许人也?他是《霸王别姬》《活着》的编剧,这两部电影给陈凯歌、张艺谋、葛优带来了国际性的声誉,他还是《图雅的婚事》的编剧,这部电影让第六代导演王全安斩获了当年的柏林电影节最高奖——金熊奖。近年芦苇得以投拍的作品少了,但他依旧笔耕不辍,比如他根据中国现代舞第一人容龄公主与光绪皇帝的传奇故事创作了史诗气象的《龙的亲吻》;他还根据一位普通农民的日记改编创作了剧本《岁月如织》;芦苇亦曾应香港导演陈可辛之邀,改编美籍华人作家哈金的同名小说《等待》。令人惋惜的是,芦苇五年七易其稿的剧本《白鹿原》,最后被拍得面目全非;未被香港导演吴宇森采用的《赤壁》,这次附录在《电影编剧的秘密》一书后面,使得观众能够通过电影剧本的格律去看这段历史。芦苇列了两万字提纲的《杜月笙》,这个承前启后的人物已经跃然成型。此外,芦苇还为日本导演小泉尧史撰写了《李陵传》,为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改编了《狼图腾》,而后者正在热拍。

  “哥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哥的传说。”早年记者在西安求学时,曾与芦苇在一家音像店淘碟,但未得际会因缘。那时音像店店长对记者说:“每当苇哥(芦苇)有外国朋友来时,他便来我们店拿一些《活着》的碟片送给他们,为了他,《活着》是我们店的常备项目。”因此,记者知道了《活着》是芦苇比较满意的作品,音像店店长活泼的表述,让记者以为芦苇是一个长发飘飘、很有喜感的人。直到在新书发布会上第一次见面,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在西安大街上最常见的一个普通老汉,谁能想到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编剧芦苇。记者不禁想起了宫白羽笔下的太极高手陈长兴,也是遁隐农村的一个农民,高手总是离土地最近的。对芦苇的印象瞬间与其作品给记者的感受应和起来,应该是他,也只能是他,才能写出那些带有清香泥土、绵密生活、厚重历史、地道类型的作品。

  芦苇这样表述他与土地的关系,“当年插队的时候下场大雪,内心特别激动。因为我知道可以吃饱了,这场雪一下,麦子的收成就有指望了。瑞雪兆丰年,这事重大而幸福”。鉴于此,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电影《白鹿原》的症结所在,“我当过农民,是在《白鹿原》的环境下生存过的人,我跟那块土地和那些人的情感息息相通……拿着这么好的题材,拍出一部不受观众待见的电影来,只能证明电影人的无能无知”。

  良药苦口,但现在敢于开良药且能开良药的一线电影工作者凤毛麟角。曾因为《南京!南京!》被芦苇批为“头脚倒置、妄扣主题”的陆川说:“在拍电影之前,我们都敢说真话,当我们拍了电影之后,便很少说话了,但芦苇老师还敢说实话,我就想,难道芦苇老师不想在圈里混了吗?”芦苇的言论不避亲疏,率性直言,他评价“第六代”导演道:“第六代的人文传统非常薄弱,作为艺术家他们的胸怀和眼光都比较狭窄……而电影应该是小人物、大格局。要折射大时代、大精神、大情感。人物可以小,精神不能小。”同样,他还对合作过的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点名批评,“状态好的时候,人可能有神的光环;状态不好的时候,也就是一俗身而已。你能相信拍《霸王别姬》的导演后来也拍出了《无极》吗?”对于近年顶着艺术片导演光环的顾长卫,芦苇“蛇打七寸”:“《孔雀》和《立春》拍的是底层人,可是真的不了解底层人,人物扭曲失形、难以靠实。视角高人一等,在潜意识里有病态的优越感,这两部电影的人物都有一种病态的卑贱感。”芦苇调侃自己“比较闭塞”,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郝建则说:“芦苇就像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不管是闭塞,还是特立独行,这都说明了芦苇在电影界里超然的位置,超然才能独立,敢说真话。

  影迷心中总有一种情结,在他们中间流传着美国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在录像带租赁店当店员的“艺术人生”,法国导演特吕弗偷电影海报的故事,也有芦苇怎样从美工自学成才,成为编剧的段子。这些故事和段子鼓励了很多非科班的电影发烧友,扛起了摄像机,甚至拿起手机去拍电影。在发布会现场,当观众问芦苇怎样才能成为编剧时,芦苇回了三个字“去写吧”。但芦苇写剧本也并非全凭一腔热情,在他看来,写剧本首先是一门手艺。在做编剧之前他是电影发烧友、音乐发烧友,每次看好电影都要做大量笔记。除此之外,他还认真读过美国人悉德·菲尔德的《电影剧本写作基础》和路易斯·贾内梯的《认识电影》,越是有纵深感、有情怀的影片,越需要扎实的写作技巧来支撑,《霸王别姬》这样一个不易入手的京剧题材影片能一下子抓住了观众,并且一唱三叹、荡气回肠,与芦苇对类型片的精细揣摩是分不开的。芦苇说:“类型实际上是一个交流系统。当你把类型规定好以后,观众就有所期待。比如冰箱是家电的一个类型,观众一听说就知道可以放食物进去。”

  除了电影方面的书籍,芦苇还特别提到了《外国文艺》,“它对于中国一代人的文化启蒙成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包括苏童、莫言这代人。莫言的《红高粱》是从《外国文艺》里面学的,一个美国华裔作家,叫汤婷婷(英文名:Hong Kingston),她曾写过一本书叫《内华达山脉的爷爷》,曾发表在这本杂志上。两者一比,你就知道《红高粱》是模仿它,而且模仿得很开窍,它是有出处的”。

  “曹操沉迷魔境意犹未尽地说:亦即诗意的境界,天籁地声的境界,就像这个狗日的孙叔材!”这是芦苇的《赤壁》中的台词,曹操沉迷魔境的状态,让人不难想起《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不疯魔,不成活”的艺境。这也是芦苇的工作状态。纪录片导演徐童说:“今年夏秋之间,我和芦苇老师在藏族聚居区采风,其间遇到了很多艰险,像高原缺氧,芦苇老师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当车陷到泥沼里面时,芦苇老师也是第一个冲下去搭垫板,推车。芦苇老师看到他感兴趣的素材和人物时,总会积极地拍摄、倾听。回来之后,芦苇老师就住院了。当时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一位编剧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集生活,像芦苇老师这样技巧卓越、经验丰富的编剧,我一直以为他坐在电脑桌前就可以写作了,其实是因为他内心装着价值观的标尺,就像他自己说的,‘我觉得展现人道精神和人性是电影的终极价值’。”

  芦苇作品中的人道精神和人性是什么呢?在《电影编剧的秘密》中,谈及苏联导演塔尔可夫斯基和其电影《安德烈·卢布廖夫》那一节,芦苇说,塔尔可夫斯基的镜头对准的是俄罗斯民族的灵魂质感,这永远是他的主题。芦苇对自己的要求则是:“一直力攻正剧和悲剧电影,希望能在这两个类型上取得进展,能够跟别的民族平等对话,取得彼此的尊敬”。(记者 张成)


(编辑: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