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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诗人痖弦:诗人永远和痛苦缠绕在一起

时间:2013年12月04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何瑞涓

  人生实苦。这种苦不是战争带来的苦,个人的精神没有出路,寂寞感,很抽象的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快乐,种种痛苦都在缠绕着我们。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苦,诗人和痛苦是永远缠绕在一起的。

  痖 弦>>

  本名王庆麟,1932年生于河南南阳,后移居台湾,19岁开始发表诗作,1965年停笔,为“创世纪”诗派开创者之一,诗歌富有独创性与高度想象力,民谣写实与心灵探索相结合的风格浑然天成,从之者众,影响深远。诗评家张汉良曾评价说:“甜是他的语言,苦是他的精神,他是既矛盾又和谐的统一体。他透过美而独特的意象,把诗转化为一支温柔而具震撼力的恋歌”。痖弦出版诗集有《痖弦诗抄》《深渊》《盐》《痖弦自选集》《痖弦诗集》等,另有《中国新诗研究》《记哈客诗想》《聚散花序Ⅰ》《聚散花序Ⅱ》《于无声处》等出版。

  宣统那年的风吹着

  吹着那串红玉米

  它就在屋檐下

  挂着

  好像整个北方

  整个北方的忧郁

  都挂在那儿

  ……

  ——痖弦《红玉米》

  这是痖弦的诗。作为台湾《创世纪》诗刊的“三驾马车”之一,痖弦的诗并不多,从上世纪50年代发表诗作,到1965年停笔,痖弦的诗歌写作生涯只有十几年,留下的诗作也不到90首。然而,痖弦凭借这不多的诗赢得了一代又一代诗人们的尊重,诗不在多,而在于精,近日,他与波兰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同获中坤国际诗歌奖这一目前国内影响力最为广泛的面向国际的民间诗歌大奖,成为继翟永明、绿原、北岛、牛汉等人之后获奖的又一位中国诗人。

  “一日诗人,一世诗人。诗人的最高完成也就是诗的完成。”在颁奖现场,他并没有按书面既定的获奖辞来讲。虽然只留有不到90首诗作,他也曾被称为“多产作家”,在“飙诗”的岁月里,几乎每个月都有新作,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让读者有喘息时间,最多曾一天之内写下六首。

  他也曾扮演过“盗火者”的角色,两岸曾一度断绝来往,痖弦则将大陆上世纪30年代的文学作品“引渡”到台湾,影响了一代作家诗人,慢慢地兴趣也从创作转向了编辑工作。

  作为编辑的痖弦,并不认为编辑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工作,在近四十年的编辑生涯中,“我从未背叛诗神!”他的话铮铮有声。他称自己为“失败的诗人,成功的编辑”,时间久了拥有了一种能力,可以闻到天才的香味,电影界有星探,而自己是“文探”、“诗探”,林怀民、蒋勋、简帧等都曾受过他的影响和帮助。

  痖弦与谢冕是老朋友,两人对两岸诗坛分别产生过重要影响。多年前谢冕读到痖弦《红玉米》第一句时就认出了痖弦的乡心,觉得心是相通的,认定了痖弦是他的兄弟、亲人、朋友。在与北大学子交流座谈中,两人合影时痖弦还调侃道:我们现在见面正是时候,早几十年见我们就打起来了!

  在颁奖典礼后由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主办的痖弦诗歌对话中,杜维明、谢冕、王家新、计璧瑞等与痖弦进行交谈,痖弦也与众诗歌爱好者进行了交流。

  关于国家和个人写作的关系:我思故我苦,有永远也写不完的诗

  人常云“国家不幸诗家幸”,确实如此吗?倘若如此在我们当下的和平昌盛的年代如何写诗?国家与个人写作之间的关系如何?痖弦答:台静农先生说,人生实苦。这种苦不是战争带来的苦,个人的精神没有出路,寂寞感,很抽象的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快乐,种种痛苦都在缠绕着我们。诗人和痛苦是永远缠绕在一起的。诗人把自己的痛苦加以夸张而表现之、享受之,诗人的痛苦永远是值得一写的,这种痛苦是广义的、深刻的、多样的,诗正是在解决这个问题,诗乃成。痖弦说,不是说太平盛世就没法写诗了,还是有痛苦的,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苦,有永远也写不完的诗。

  关于诗与其他艺术门类的关系:所有的艺术门类都大量地从诗中偷东西

  诗歌曾盛极一时,如今,诗歌好像是小众的,不过,痖弦倒不一定这么看,他指出,诗已经进入小说,很多小说诗化了。诗也已经进入剧场,痖弦曾出演过话剧,认为现在的话剧大量地使用诗语了,将来不懂诗歌就会看不懂话剧。原来其他门类很多人是看不起诗人的,而现在“所有的艺术门类都大量地从诗中偷东西,都在占诗的便宜”。很多名家的作品中的语言都是诗的语言,痖弦曾学习过何其芳的写法,指出早在何其芳的散文集《画梦录》中就将散文和诗结合在一起了。痖弦认为将来文类界限模糊化是大的趋势,一本书可能有散文有小说有诗,但是通篇可能会以诗的形象出现。

  关于华语文坛:华语文坛已经形成世界上最大的文坛

  “两岸三地、多岸多地应该是一盘棋,文坛应该是结合在一起的。”痖弦眼中的华语文坛是一个整体,他指出,不论是在英国、美国还是新加坡、马来西亚,几乎世界每个地方都有华人在用华语写作,所有文坛加在一起就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文坛。有人大概会反驳说英语、西班牙语等用的人也很多,痖弦认为那些都不算,因为那些语言是靠着殖民主义传出去的,如西班牙语之于拉美,不见得是心甘情愿的使用,而只是一种工具性的使用,而中文则不是被工具性的使用的,只要用中文,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伦理、中国的趣味等整个都在里面了,中文有这种魅力。英语则不是这样,印度用英语,但是跟英国或英国文化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拥有唯一可以形成世界最大文坛的条件并且已经形成了”,痖弦认为,将来可以做一个类似于诺贝尔文学奖一样的大的统一的奖项。

  关于诗歌的传统性与现代性矛盾:以古为师,用中文把西方的东西吃掉

  由于中西方语言表达方式的不同,汉语诗歌自五四之后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形成一种外在形式上的断裂,那么,诗歌的传统性与现代性之间的矛盾如何调和?痖弦强调,作为写作者先要训练自己能写出很好的中文,使你的文章符合纯正的汉语传统,然后再做改变。他认为,中文不是落伍的,应对新的世界局面绰绰有余,比如词曲里有多少关于离别的描述,我们都没有用到,所以我们要宗古,以古为师,不要一开始就以古为敌,西方的东西我们接受了,可以慢慢拿中文把它吃掉、消化掉,中文还是中文,也有了新的营养。痖弦说:“作为中国作家,要用最好的中国文字来表达。”

  关于女儿写诗:为“诗二代”自豪

  痖弦的女儿也写诗。洛夫说,痖弦女儿的诗写得跟谁都不一样,是个特别的孩子。女儿4岁的时候,有一次痖弦亲了她一下,她用手去抹嘴巴,痖弦说:啊,你嫌弃爸爸呀?女儿乖巧地回答:不是,我要把它(吻)抹大。又一次,在痖弦亲了她之后,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再抹,只用小手按了按嘴巴,痖弦又说:你还是嫌弃爸爸呀。女儿回答:不是,我要把它(吻)按进去。痖弦那时候意识到,这样的人将来可以写诗。后来痖弦的女儿真的写诗了,写了十几年痖弦都不知道。知道了之后,痖弦很感动,因为有官二代、富二代,而台湾的“诗二代”却很少,很多诗人的孩子都不写诗,比如余光中的女儿就不写诗,因而他很为此得意。不过,痖弦的女儿并不读他的诗,也不读痖弦读过的做过注记的书,一本好书要买两本父女俩各看各的。

  关于读书:建议青年写作者多读童话

  要写出好诗,应该读什么书呢?与很多作家诗人推荐经典名著不同,痖弦建议青年写作者多读童话,“童话、儿童的歌谣特别重要,是训练想象力的最好的东西”。痖弦就对小时候阅读过的陈伯吹的童话故事印象深刻,他认为,童话在西方可不是用来骗小孩子的,很多大作家在收山之前都会写一两本童话给小朋友读。痖弦的父亲曾在民众教育馆做事,1931年赶着牛车拉着书到乡下去,幼年痖弦跟着负责打锣,到一个村庄就开始敲锣,小孩子们以为是卖糖人儿的来了,出来一看,原来是很多画本书,不认识字也可以看,痖弦也跟着看,这锻炼了他的想象,为以后的写诗生涯埋下了伏笔。


(编辑:晓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