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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的小注脚

时间:2013年11月15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尹 鸿

大时代的小注脚

 ——评电视剧《抹布女也有春天》

电视剧《抹布女也有春天》剧照

  在社会的转型期,宏大题材的正剧逐渐失去观众热情,反而出现了很多表达小情怀、小时代、小青春、小人物的影视作品,且成为流行文化。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观众的心境与喜好,比较轻松、能够为人们所感知、熟悉的生活更能获得大家认可。这类作品的走红为创作者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老百姓关心自己的生活,关心自己在社会大舞台上如何安身立命、如何达成社会认同,如何找到自己的存在位置和存在意义。电视剧《抹布女也有春天》与许多同类作品一样,成为当今普通观众寻求社会身份认同的一个典型文本。

  《抹布女也有春天》讲述了4S店汽修师罗小葱与漫画男吴桐之间酸甜苦辣的爱情故事,是一部从结构到风格都较为统一的典型轻喜剧。电视剧从罗小葱与吴桐开始的假戏真做,到多角恋爱、外部危机、误会化解,从而在轻喜剧的架构中兼具较强的戏剧性和社会性。往往戏剧性过强的作品,都会带给观众一种不真实、经不住推敲之感,这部剧恰恰是社会性的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种不足。电视剧体现了三个缩影的重合,即社会的缩影、个体生活圈子的缩影、观众群的缩影。复杂、丰富的人物设计将这三个缩影重叠地展示了出来。比如社会缩影,我们看到了富人、穷人,想变成富人的人、想靠傍大款变成富人的人、靠傍大款的女儿成为富人的人。人脉缩影中,有同学、有从小就是对手的同学,也有贫富差距较大的同学等等,还有各种亲戚、朋友关系。同时还有观众群的缩影,里面有老年人的情感,又有相对年轻人的情感,还有办公室政治,有蓝领,有白领,各种身份的观众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投射,也在这里看到了一种社会的典型概括。这部剧之所以能够得到比较多观众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来源于人物关系的这种广泛性、典型性和关联度。

  整体看来,电视剧虽然讲述的是“抹布女”的故事,但对于中国今天的文化来说有它自身的价值。过去的意识形态常表达宏大性主题、表达政党使命、表达国家合法性,其实我们的意识形态还需要解决这个社会的每个个体的身份认同和社会认同。每个人,尤其是那些身处社会资源相对匮乏状态的人群,能否在这样一个社会系统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社会合法性是否能够被大众认同的关键。按政治学的说法,一个人社会位置的确认与他的权力、财富、性(情感)的占有力有关系。对于那些弱小的个体,在权力、财富方面也许不占优势,但是在许多意识形态文本中,往往都会通过性和情感的补偿来增强他们在社会中的存在感。无论是好莱坞电影中丑小鸭变白天鹅或者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故事,或是当年《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绿化树》这样的作品,都是用情感补偿、安慰和安置了缺失政治权利和财富价值的社会底层或者社会边缘人物。如今的文化意识形态,其实也需要让社会中的个体获得某种社会身份的补偿,从而传播一种价值观。

  电视剧《抹布女也有春天》中的罗小葱不是有钱人,也没有政治权利,但在情感上却得到了丰富的补偿。她虽然是穿着修车工的服装,剪着短发,性格直爽,说话霸气的“女汉子”,但是却得到了无论是前男朋友,还是现男朋友,或者有钱人家大公子的宠爱,这些人给她的情感完成了“抹布女的春天”的叙述。而她之所以有春天,不是拼爹拼娘拼关系,而是因为她有着与一般世俗方式不同的真诚、简单、诚信和执著。这就是这部剧传递出来的能量。罗小葱被简单化和夸张化的性格,会让观众觉得她的性格是稀缺的,可以被社会认可的价值,而所谓“宁可坐在宝马车上哭,不愿骑在自行车上笑”的世俗逻辑则被罗小葱的故事悄悄解构了。其实,这就是这部剧所传达的正面价值,不是只有权和钱才有价值,善良、纯洁和执著同样是通向人生幸福的通行证。

  剧中海清、张译、芦芳生、吕夏等几个演员的表演将电视剧众多的人物都演绎得准确到位,演员对自己角色的认同感很强。电视剧演员表演完成得好,一方面是演员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演员对人物假定性的认同。演员会认为自己就是他,演员与角色融为一体。尽管作品为了追求强戏剧性,在情节和细节设置上还有些人为痕迹,起承转合还不够完全合理,但是恰恰是因为人物的这种生动性掩盖了其戏剧性强度的那种人为性。对于电视剧来说,人物的认同感往往会推动观众忽视某些对情节不合理的反感。

  与罗小葱得到大家钟爱的故事形成对比,在电视剧中,罗小葱的前男朋友张华以及傍大款的那洋试图用非正当的手段去获取不属于自己的财富,无论最初看起来多么趾高气扬,但最后都会成为受伤者,反而像罗小葱这样不拼爹、拼娘,就是靠自己的简单、诚实、劳动创造自己生活的人能够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也是这部电视剧得到青年人认可的非常重要的原因。如果我们的电视文化能够传达一种健康的个人奋斗、个人的权利和义务对等的价值观,其实就可以促使更多的人愿意通过自己诚实的努力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春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做不到我们常常宣传的那些道德圣人那样,大公无私、公而忘私、舍己利人,但是如果能够像罗小葱这样,诚实劳动、诚信生活、诚恳待人,这不正是一个健康社会所需要的个体价值吗?如果一方面是满眼的牺牲奉献的表白,一方面却是男盗女娼的现实,那带来的一定是多数社会个体对社会价值的怀疑和个体人格的虚伪、扭曲和变形。虽然我们身处的时代、我们社会改革过程中的种种污秽和艰难,并不能因为小人物也有春天的故事而被掩盖,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抹布女也有春天》的确用不拔高、不造作的普通人获得社会身份认同的故事,为中国梦的大时代提供了一种理想注脚。


(编辑: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