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追梦到造梦
从追梦到造梦
——专访2012年、2013年央视春晚总撰稿于蕾
2013年央视春晚剧照
于蕾近照
在没有见到本人之前,对于“央视春晚总撰稿”这个名头,人们总是会有诸多的猜测。“应该是位男士,而且最好是一位老先生,看着才比较靠谱吧?”于蕾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小了,比春晚还大3岁呢!”1979年出生的她,谈笑间总是不经意地夹带着东北人天生的幽默感,眼中闪烁的清澈光芒,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似乎更小一些。无论是不是“最年轻”,也无论是不是“唯一的女性”,在31届春晚的历史里,一个不到34岁的女人,连续两届担任央视春晚的总撰稿,这个成绩都是值得炫耀的。然而,面对这个傲人的光环,于蕾的诠释却谦卑而淡然:“每一个能在现实中与梦想握手的人,都是幸运儿,都该心怀感恩。就像我,遇上春晚。”
2012年和2013年两届的春晚创新,除了节目内容本身外,制作团队的年轻化是最大的变革之一。这个团队没有套路、没有人情、没有预判,年轻的激情和对春晚的无经验反而成了他们的特质和优势。“我们都是新人,新到什么程度呢?2012年春晚第一次开建组会时,胡恩副台长发现,除了新任命的总导演哈文以外,主创团队的成员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这是春晚从未有过的。大家都说,用我们是换DNA。”说起春晚,于蕾并不多言自己,而总是提起所在的这个“成长十年”、“连笑点都一致”的团队。
于蕾和总导演哈文,以及主创团队中的大部分骨干,相识于2003年的7月,那时的他们走到一起,是为了共同参与创建一个后来家喻户晓的综艺节目——《非常6+1》。“其实,我大学的专业是新闻,是怀着一个‘铁肩担道义’的梦想进入电视台的。对于做综艺节目,最初的我在潜意识里是排斥的。但是,我不愿放弃每一个划过眼前的机遇。”在前辈的推荐下,抱着不服输的学习态度,于蕾在团队里留了下来。从道具到制片,从导演助理到外联,在几乎尝试了节目系统可能涉猎的所有工种后,于蕾最终获得了大家的肯定,成为了当时导演组里最年轻的一位导演。“我现在还记得当导演的第一期节目,制作周期过半、大家都开工了,我的选手短片却一个镜头都没拍,因为完全没想好要拍什么!真的是看花容易绣花难,难到一个人躲到楼道里哭。”后来,为了剪出10分钟的短片,她拍摄了10盘带子、300分钟的素材。
就是在痛并快乐的磨砺中,于蕾度过了在《非常6+1》的5年成长期,这也是青春最黄金的5年。“那是一段一直被我们津津乐道的日子。导演组的兄弟姐妹们只要做节目,就吃住都在一起,工作上是伙伴,情感上像家人。所有的难题、快乐、成长的记忆,都是大家共同拥有、随时可以拿出来一起分享的。”在那5年中,于蕾不但积淀下了深厚的友谊,也开始真正地了解“电视”这门繁琐的艺术。在这档最早以“圆梦”为主打概念的节目制作中,她有机会观察和走进了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的生活。从北大荒的拖拉机手,到SOS儿童村的爱心妈妈,从边关哨所千里探亲的军嫂,到热爱踢踏舞的聋哑少年……每一次平民梦想的绽放,也丰满着她自己的人生。“那是一件积德的事。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于蕾说。
从为百姓圆舞台梦想,到与精英畅谈人生的追梦经历,2008年诞生的《咏乐汇》,让于蕾的职业生涯与“梦想”的碰撞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层面。这是一档被定位为“闲谈秀”的边吃边聊的名人访谈节目,她们把节目的口号定位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当专职的撰稿,开始深入思考话语形态对于节目的作用,开始想办法塑造主持人的话语风格,开始剖析和勾勒每一个嘉宾的人生曲线,然后努力使他们人生转折点上的故事表达显得趣味盎然且与众不同。”两年的《咏乐汇》,100多位嘉宾,总撰稿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于蕾是栏目组里唯一一个与所有嘉宾促膝长谈过的人。“前两天打扫书柜,发现一大叠那时写的稿子,摊在地上蔚为壮观。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曾经见过那么多的人、写过那么多的字!稿子如今已成了弃物,但文字积淀下来的,是笔力、是记忆、是成长,更是人生的厚度……”
2011年的除夕,中央电视台综艺频道特别节目《喜到福到好运到——春晚倒计时》8小时直播,担任总导演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那个时候的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几个月后就跟真正的春晚发生了关系。
2011年5月,于蕾接到任务,协助时任中央电视台综艺频道总监助理的哈文策划召开一系列的“春晚座谈会”,为2012年春晚的创新方向广开言路、察纳雅言。从工人、农民到学者、大学生,从范曾、尹鸿到陈维亚、赵宝刚,7场座谈会留下了10万字的会议纪要,并最终在于蕾的笔下浓缩成了8000字的建议汇总。这份建议汇总成了后来春晚创作的宝典,观众的意见为春晚的创新指明了方向。
2011年6月下旬,哈文被正式任命为2012年央视春晚的总导演,并着手组建团队,于蕾成为团队中最早被确定加盟春晚的人。“这无疑是一次站上巨人肩头的机会。我很感谢哈主任和各级领导给我这个机会,这一切都源于十年来的磨合和信任。我要做的,就是证明这份信任没有给错人。”为了填补经验的空白,于蕾认真研究了30年来的每一届春晚。“我以前也会和大家一起吐槽春晚的老套。后来看到2000年春晚的开场,率先亮相的串场主持人是牛群和冯巩,整场主打的概念就是春晚创新,串联方式和串联词都非常花心思、也非常好看。我由此真心对前辈们肃然起敬!我们怎么能否认电视人30年来的创新精神?真的是一直在创新。”
除了创意完成策划案外,春晚台本的创作是总撰稿工作最核心的内容。每一段春晚的串词,看似平淡,实则承载了很多功能。“台本创作最难的阶段不是如何把想要说的内容变成最恰当的文字,而是确定‘我到底想要说什么’的那个过程。经常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着两个节目名字发呆。比如从曹云金的相声《这事儿不赖我》到宋祖英和席琳迪翁合唱的《茉莉花》,两个从内容到气质到表演形式完全不同的节目,如何串联到一起?一段串词要表达的内容是什么?怎么承上,如何启下?怎么水到渠成地从承上过渡到启下?选择哪位主持人合适?考虑如何搭配?如何能让语言喜庆、幽默的同时,又端庄、隆重,还能凸显出主持人的话语风格?是否完成了年俗等重要功能性内容的传达?此外,还要考虑镜头的转场、控制时长……一连串的问题想下来,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2012年的春晚,从12月下旬的第一次审核到最终直播,于蕾在电脑里有存档的文案修改共20稿。2013年春晚,这个数字有增无减。“很多的收获,都来自于这个不断修缮的过程。但是,再好的文案,也只能决定最终呈现的50%。直播,是终点也是起点。”
直播前,于蕾为零点倒计时准备了1分钟到4分钟四个版本的串场词并与主持人进行了认真的演练。然而,随着直播中的超时和节目顺序调整等各种突发变化,最终零点倒计时前的主持人串场变成了5分钟!春晚的很多段串场只有二三十秒,因此,一分钟实际上是一段相当长的内容空缺。此前花几个星期斟酌一段串词,那一刻却需要在几分钟之内以最恰当的方式填补空白。“我一直记得朱军在上台前整理好西装,然后对我说,‘你放心吧,我一定说够我这50秒,稳稳当当地把话口交给董卿。’无法形容当时心里的感念。在观众的心中,电视里的春晚就是应该一切顺利的,零点倒计时就是应该整分整秒进入新年的。很少人意识到,这些‘理所应当’的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努力。”
尽管没有女儿在身边一起过节,两年来的春晚,守着看完片尾字幕成为于蕾父母新年最大的乐趣。因为,春晚是女儿的梦想,女儿是他们的梦想。“我妈打电话来说:我女儿怎么就成了春晚总撰稿了呢?想想跟做梦一样。”电视本身就是一门造梦的艺术,而电视人造梦的过程恰又是追寻自身的梦想。相比于梦想的结果,于蕾似乎更看重追梦和造梦的过程:“再大的事儿都有结束的那一刻,最重要的,就是在回首这个过程时,心里能问心无愧、不留遗憾。”
(编辑: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