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舞台是否适合“宏大”?
歌剧《罗恩格林》剧照 王小京 摄
瓦格纳、强卡洛、吕嘉、首演、舞台上的《阿凡达》……12月4日,国家大剧院倾力制作的歌剧《罗恩格林》在媒体的爆炸式宣传中启幕,上座率不错,但或许因为交通限制,又或许因为歌剧太过高亢、宏大,212分钟的演出时长还是让少许观众生畏,在二、三幕间的中场休息时选择离开。
为瓦格纳而来,因瓦格纳而去。对于这部在歌剧史上被定义为“德国浪漫主义歌剧第一个巅峰之作”、“第一次实现瓦格纳歌剧思想”的作品,国家大剧院倾注全力将其搬上中国的舞台,呈现其瓦格纳神奇的相互嵌合、交替上升的音乐篇章、“主导动机”对于叙事的直接影响以及多达八个声部的高度考验合唱团实力的大合唱,于中国观众而言是莫大的幸事。何况有意大利著名歌剧导演强卡洛想象力的充分实现——打造歌剧舞台的恢弘气势、纵深空间,《罗恩格林》的吸引力自然强大。
当序曲响起,“一种崭新的管弦乐技巧出现,这种技巧不再单单依靠分量和强度,也能够升高到透明的境界。”著名的音乐评论家刘雪枫说,“这里没有对剧情的概括,没有交响诗,也没有绝对的交响音乐,它实际上制造了一种音画效果,由分成几部的小提琴高音与木管的轻柔和弦将纯洁崇高的天国情境表现得触手可及,这是瓦格纳的最新创举,即使技法泛滥的今天,也仍被认为是最完美的典范”。
对《罗恩格林》的评述中,音乐成为最受人褒赞的部分,但舞台上的视觉呈现却有明显的“静止”特征。第一幕中,巨岩上分层的合唱队、国王、埃尔莎、罗恩格林、特拉蒙德,都有固定的位置。罗恩格林骑天鹅从天而降,并没有如想象一样从舞台后方上空直接飞至舞台前方落地,而是直降到后方舞台之下,再迈步走上前来。第二幕中,两次换景,演员的走位范围扩大,但是婚礼一场为营造庄严感,合唱队、散花女、埃尔莎等都一步一步缓慢攀登台阶,让观者明确意识到时间的延宕。从唱词看,合唱队此起彼伏精彩的演唱,在烘托气氛、刻画人物心理、推动剧情发展等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歌声本身会遮蔽唱词的复杂性,而罗恩格林、国王、埃尔莎等角色的宣叙调中,有些地方却过于反复。如果歌剧也有剪辑,剧情要更加紧凑,《罗恩格林》恐怕应该去掉不少唱词。
和轻歌剧相比,瓦格纳的歌剧确实是对观众的挑战:冗长、女高音的声音总在高处盘旋。在《汤豪塞》中,迷离炫美的舞台、歌手大赛中的炫技还为歌剧增加了不少轻松的调剂;在《罗恩格林》中,最纯粹的复仇主线被抽离出来,从第一幕种下复仇的因子、第二幕实施复仇到最后悲剧酿成,舞台上更多的不是行动,而是内心的独白,歌剧本身似乎成为一本理论性的哲学著作。通过《罗恩格林》,观众能充分理解瓦格纳的“宏大”诉求:天鹅骑士是一个神迹,在阴暗的现实生活中却注定成为悲剧,人们盼望神迹,却又不相信神迹。但是《罗恩格林》的“宏大”气象,又挑战了现代观众的审美:歌剧是不是应该趋于说理?
仔细推敲,《罗恩格林》中的罗恩格林也未必应该受人尊崇,从他降临开始,就给善良、无辜的埃尔莎埋下了悲剧的种子。罗恩格林既然要将埃尔莎从邪恶的特拉蒙德的剑下拯救出来,又何必设下一个不可触碰的谜题——埃尔莎永远不能打听他从哪里来,最后离开,让埃尔莎痛苦而死。按照剧情设置,似乎只有选择相信,埃尔莎才会获得幸福,而这在现实中又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瓦格纳希望在他所处的时代能够产生有如古希腊悲剧一样庄严崇高的歌剧,疏远消遣性质的歌剧。他做到了,那是19世纪中叶的事情。150余年过去,在今天,世界歌剧面对诸多文化娱乐休闲方式的冲击,去歌剧厅欣赏瓦格纳更加类似于对古董的玩味,或者让普通的歌剧爱好者看个新奇。至于能让歌剧厅中的多少观众不知疲惫地从头欣赏到尾,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编辑: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