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导演费利普·弥勒执导中法合拍片《夜莺》的思考

　　“保护创作，是电影产业题中之义”

　　法国电影导演费利普·弥勒曾以一部田园诗般的《蝴蝶》，在全球观众内心深处荡起层层涟漪。溪泉一样灵动的童声和明朗清新的光影，让众多影迷就此爱上了法国乡村。一年半前，年过六旬的弥勒开始学习汉语、走访中国城市与农村，并坚持用汉语拼音写日记。因为，他即将在中国踏上一场有关电影的“冒险之旅”，带领法国团队与中国电影人一道，拍摄一部讲述中国家庭故事的电影《夜莺》。

　　这是中法两国自2010年签署《中法电影合拍协议》以来的第二部中法合拍影片。执导《夜莺》，令弥勒对合拍电影和中国电影有了更多的思考。

　　“我的电影要为中国人树立一面镜子”

　　记者：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执导中法合拍片？《夜莺》将要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弥勒：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当时有不少人告诉我《蝴蝶》受到中国观众的喜欢，法国文艺片能够打动中国观众，这让我很惊喜。2009年法国电影在中国展映，使我第二次与中国观众结缘。此间，中国电影人发出邀请，希望与我合作一部中法合拍片。我喜欢中国，况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冒险”，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最近30年，中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从一个家庭内部就可得以观照。《夜莺》的主题是一次旅行，一位老人和一只夜莺、一个孩子回到他的故乡，从城市回归农村的一次旅行。我最期待的是，这个展现中国人家庭伦理和亲情的故事，能够关切和表达出中国现代社会的诉求——中国人不仅仅为了追求金钱而生存着。也希望这部电影能像中国导演讲述的中国故事一样，得到观众的共鸣。需要强调的是，在电影里我不会掺杂自己对于中国社会的评价，我的工作就是立起一面“镜子”，邀请中国人走近它，审看自己的模样。

　　记者：众所周知，艺术电影的中心在法国，商业电影的中心在美国。现在，中国拥有不断扩大的观影人群，这对全世界电影人都是一个诱惑，于是很多人选择了合拍片的方式。你是如何看待合拍片的？

　　弥勒：拍摄合拍片是一件难度很大的工作。倘若这部片子是用中文拍摄的，它同时要能够在法国市场上出售；倘若它是用法语拍摄的，又要满足在中国市场发行，让中国观众接受。合拍片的困难还不仅在于此。因为，合拍片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合作，还有资金的衔接，技术的以及创作上的融合。文化的差异以及对电影的理解不同，使得这里面有很多环节不太容易实现。我愿意接受中国电影制度和市场带来的考验，我正在努力理解中国的文化，同时我们也需要更多的磨合、练习，在合作中寻找到共识。

　　“电影产业不可能只靠大片来发展”

　　记者：就在今年初，依据中美双方就解决WTO电影相关问题的谅解备忘录达成协议，中国将海外分账电影配额数量由20部提高至34部，好莱坞电影对中国市场的冲击效果正在逐步显现。法国电影也曾面临同样的情况，但法国电影还是保持了自己的文化特色和市场地位。对于中国同行，你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弥勒：据我所知，中国现在的电影票价比较高，这不利于保护人们的观影热情。尽管中法两国的电影票价差别不大，但法国人的平均收入要高出中国很多，可见中国的电影票价很不合理。票价由电影院自己来确定，但最好能有一个政策，使电影票价能控制在35块到100块钱之间，让观众的选择更多一些，毕竟能够花100元去看电影的观众是不多的。

　　其次，需要一个扶植青年导演的制度。中国有庞大的观影人群，电影产业正在迅猛发展。而电影产业在创作阶段是需要支持的，特别是资金方面。法国有一个很完整的制度帮助青年电影人创作电影，这样电影工业才可能健康持续发展；而不是只拍“大片”，靠“大片”去挣钱。电影产业是不会从“大片”里得到发展的。

　　记者：法国扶植青年导演的制度是怎样的？在中国，因为很难吸引社会资源的关注，从事中小成本电影创作往往成为一种“高风险”行为。在法国，有没有支持艺术电影、中小成本电影的措施？

　　弥勒：在法国，有一个复杂庞大、整体的电影工业保护系统。国家对于电影的参与度很深，有很多优点，也有缺点。但第一位的，就是要保护创作、保护创作者，这也是法国电影业面临好莱坞冲击时的第一反应。法国有一个票房税收制度，大概每一张电影票会有5%的税收，这个收入会集中到电影基金里，用来支持法国电影的创作。哪怕是好莱坞电影，其在法的发行中也要回收总票房的5%。只要有电影剧本、比较详细的拍摄计划，法国电影人都可以申请资助。一旦经过审批，则可以获得至少45万欧元的支持。即使是在创作阶段同样可以申请，基金会给通过审批的导演一部分资金，用来支持为时6个月的剧本创作。当然，这个基金不会白白付给你，如果你的影片取得了票房收入，同样会有相应比例的收益回收到基金里，支持其他的电影新人。此外，法国的公共电视台，也有投资电影的义务，国家会规定其电影投资的30%，必须用在总成本低于20万欧元的中小影片上。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措施和完善的规定，帮助法国电影实现多样化发展。

　　常常有人问我，中国电影如何走出去，欧洲如何帮助中国电影走出去。我的回答是，首先要帮助创作者去拍摄电影，只有拍出了出色的电影，才可能谈论电影产业和向外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