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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春之祭》再度排演追忆百年魅惑

时间:2013年02月22日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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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存最早的尼金斯基版《春之祭》剧照。

  皮娜-鲍什版《春之祭》

  《春之祭》中的经典造型片段。

  “俄国的春天凶悍暴烈,一小时里,春天就到了,来势汹汹,大地仿佛因此而震裂。”1910年,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在即将完成《火鸟》时,于睡梦中看到一场庄严的异教祭典:睿智的长老们席地而坐,眼见一名少女跳舞直至死亡,他们要把她当成祭品,来安抚春之神。这是斯特拉文斯基幻想中的俄罗斯远古时代部落的祭祖仪式图像。1913年,他将这种想象谱写成交响乐《春之祭》,并借由佳吉列夫的俄国芭蕾舞团,以及“舞蹈之神”尼金斯基之手编排成芭蕾舞剧。

  在今年《春之祭》诞辰百年之际,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中国中央芭蕾舞团[微博]、英国现代舞大师阿库·汉姆将开始新一轮的舞蹈排演。

  回顾1913年,《春之祭》一出,观众们的反应也似乎如俄罗斯的春天那样暴烈。后来,关于《春之祭》的首演之夜(1913年5月29日),人们有着各种让人心醉也让人心驰神往的传说。在往年的民意调查中,《春之祭》的交响乐总是位列最佳音乐作品的顶端,亦曾被英国古典音乐杂志《Classical CD Magazine》评选为对西方音乐影响最大的50部作品之首。一百年来,没有几部作品能像《春之祭》这样获得如此高的排演率和如此多的版本。1930年《春之祭》复排时,曾选用美国现代舞领军人物玛莎·格莱厄姆扮演“祭祀少女”,其后,玛丽·魏格曼(美)、莫里斯·贝嘉(法)、保罗·泰勒(美)、皮娜·鲍什(德)、林怀民(中国台湾)、沈伟(美籍华人)等舞蹈大家纷纷将《春之祭》搬演上台。

  100年前的首演之日是骚乱还是噱头? 

  在谱写《春之祭》的曲谱时,斯特拉文斯基动用了一个120人的打击乐团,但除了俄罗斯民间音乐衍化的简短曲调,他几乎没有使用什么旋律。乐谱在一页之内常有几次调性的改变,小节长短不一,重音随时转移,无规则可循。在音乐、节奏、和声方面,《春之祭》都与古典主义音乐切断了联系,也打破了自巴赫以来古典音乐的框矩。作为古典音乐重要表现手段之一的旋律被隐退到次要地位,代之以刺激性和声及复杂节奏,现代音乐由此而生。

  尼金斯基与佳吉列夫热爱这部革命性的作品。依据俄国原始雕像的造型,尼金斯基为《春之祭》设计了基本姿势:双脚呈内八字,膝盖微屈,脊背弯驼,包括旋转、跳跃在内的所有动作均由这个姿势衍生出发。这让当时把“外八字”当基本训练与身体特征的芭蕾舞者受尽了苦头,也引来她们的不满和消极怠工。斯特拉文斯基对此当然也有所怀疑,他怕这位24岁的年轻编导会毁了自己这部颠覆性作品。

  在经过130次的排练后,这部有着鲜明俄罗斯风格,也有着强烈原始表现主义色彩的作品于1913年5月29日被搬上巴黎香榭里剧院的舞台。关于《春之祭》首演之夜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春之祭》“大地颂”的序曲刚一奏响,就有人啧啧抱怨,要求安静的嘘声也此起彼伏。有观众甚至因为剧中的野蛮粗率而谩骂离席,甚至有攻击台上舞者的情况出现。这部作品在音乐家和乐师们中引起震动,以拉威尔为代表的人表示拥护,普罗柯菲耶夫等人试图效仿,但也有音乐家不置可否,更多的人的反应是反抗。据说后来连斯特拉文斯基本人,也就此转向了新古典主义音乐的创作。

  《春之祭》首演当日的情景真有如此剧烈夸张?那到底是一场真正的骚乱,还仅仅是一种噱头或者作秀?从后来舞者们的回忆以及艺术家、批评家、记者撰写的文字资料看,关于《春之祭》的讨论总是相互矛盾。

  “演出一开始,我就能听到人群中有温和的抗议声。”斯特拉文斯基回忆《春之祭》首演时曾这样说。在一阵奇异、高昂又令人惶惑的低音管独奏后,混杂着木管乐器之声的音乐开始变得强劲有力。“然后,当幕布拉开,一群扎着长辫的女舞者拐着内八字上蹿下跳时,人群骚动了。我听见背后传来‘停下’的喊叫,我能感觉到整个演出厅裹满了愤怒。我自己也从来没那样愤怒过。”斯特拉文斯基告诉自己的传记作者。这时,观众的喧嚣声已盖过乐团音乐,在接下来的演出时间里,斯特拉文斯基一直躲在舞台边翼,紧张地拉着尼金斯基的燕尾服。相比起来,尼金斯基倒镇定得多,他一直站在幕旁的椅子上,用俄语高声为舞者数着拍子。

  斯特拉文斯基说当时所有的“严重”争吵与噪音都来自观众席,当晚执棒指挥的指挥家彼埃尔·蒙特也说,“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都被扔向我们这边。”但其实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观众在吵闹。有些评论家为这种争吵换了个更好听的词——辩论,发生于不同美学意见的派系之间。斯特拉文斯基后来一直盛赞当晚冷静指挥的彼埃尔·蒙特,称其“完全不受影响,就像鳄鱼一样沉着淡定”。斯特拉文斯基接着感叹说,“我到现在还感觉不可思议,他竟然能带着管弦乐队将此曲演奏完毕。”

  但是,如果演出时的嘘声、倒彩声真的如此恐怖,为什么佳吉列夫后来会如此兴奋?“演出结束后,我们都很激动……也开心。我和佳吉列夫、尼金斯基一同去了餐馆,一路上,佳吉列夫的评论只有一句:‘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可能在我几个月前向他弹奏这首曲子时,他就已经意识到非议的可能性。”

  有意思的是,当这首曲子在一年后作为演奏片段出现在音乐会上时,现场爆发出了浓烈的喝彩声,而那时抱着粉丝肩膀的斯特拉文斯基,从面部表情看也是得意洋洋的。在跌宕一年后,《春之祭》终归是被好奇的众人接受了。

  并非凭空之作怀疑和膜拜仍在继续 

  在很多年后谈起这部作品的创作时,斯特拉文斯基说自己当时置于一种恍惚且入迷的状态中,仿佛有一种“命中注定”降临在那个做祭祀之用的可怜少女身上,“其实要说这部作品背后有多少历史传统,倒也不见得。我的心只是跟着耳朵走。我听到了什么,便将它记下来。我就像一条管道,《春之祭》就这样经我而流淌出来。”

  事实上,尼金斯基对俄罗斯远古时代祭奠仪式的创新性舞蹈编排,以及有“故意丑化”之嫌的舞蹈动作,才真正让当时的观众感觉到震惊。这并不单单是斯特拉文斯基音乐的问题。类似于“内八字”的舞蹈设计,毫无疑问冒犯了观众以往对于美好的向往,以及芭蕾一贯给予他们的优雅之感。斯特拉文斯基在晚年曾表示,尼金斯基的编排最为美好,但并不知道斯特拉文斯基是否在记忆中掺杂了怀旧情绪。

  无论如何,在首演之时,斯特拉文斯基音乐中的激进主义应该很少能被观众听出来,虽然有些报道暗示称,嘘声在音乐高潮到来之前就已在识货的观众口中平静下来。在后人眼中,《春之祭》中流露出的原始主义,总给人矛盾且似是而非的印象。因为它既在人们心中塑造了一种自然残酷的印象,又象征出一种机械时代的非人性化。尤其是“献祭之舞”段落中,要选一名少女去祭祀大地,尤其让人感觉寒心。这时少女被快速转圈的人群、大量复杂紧迫的节奏以及不协调和弦、下行音和顿音强奏包围,最终在剧末的单指和弦中倒地而亡。此处的音乐听起来很有机械味道,即使是百年后的今天,仍具有不可抹去的激进意义。

  不过,尽管《春之祭》一直因其现代性而在古典乐界扬名,尽管斯特拉文斯基一直强调这部作品的诞生仿若上天的一种“恩赐”,但《春之祭》不是“凭空”之作。它还是在古典音乐的传统与基础上发展而来。匈牙利现代音乐领军人物贝拉·巴托克以及音乐理论家理查德·鲁斯金都曾凭直觉表明,《春之祭》中的许多旋律都有据可查,像开场的低音管独奏,就类似一曲阴郁的立陶宛民间曲调。不少学者也由此特地去考证了不少民间参考文献,越考证越发现这首曲子的“传统”意味浓厚。

  《春之祭》可以算是斯特拉文斯基向俄罗斯作曲家米哈伊尔·格林卡1830年以后作品的思考与致敬。这位俄罗斯最重要作曲家的作品曾深受斯特拉文斯基的喜爱,也给了他不少启发。而从《春之祭》整个曲调和旋律的运作看,也不难发现他的老师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甚至作曲大师柴可夫斯基作品中的影子。如果仔细对比他们的作品,不难发现斯特拉文斯基会和他们一样使用相同的和弦,这显然是斯特拉文斯基在极为熟悉他们的风格后,于潜移默化之中将之润色到作品中。而且,这部作品的尺度以及和声,也能在“印象主义”音乐鼻祖德彪西的音乐中找到相似之处。早在1962年,斯特拉文斯基就曾直言,“《春之祭》除了有我自己的努力之外,我还应该感谢德彪西,其中最好的部分(序曲)和最差的部分(第二部分两只独奏小号第一次进入和‘被选中者的赞美’中的音乐)都有他的功劳。”

  一个世纪过去了,人们关于《春之祭》的种种臆测、怀疑和膜拜仍在继续。《春之祭》带给人们最初的震撼,还是和当初一样,定格在音乐的最高潮处。一场好的演出只不过是能让听者心服口服,但一场如《春之祭》一般伟大的演出,却往往能让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甘愿如剧中的祭祀少女一般,当那稍显魅惑甚至残忍的音乐的艺术祭品。

(编辑: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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