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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漂亮是一种治疗”

时间:2013年02月28日 来源:摄影之友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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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之友: 你说过一句很漂亮的话: “漂亮是一种治疗”,漂亮是个什么概念——用最简单的话讲。

  叶锦添(以下简称叶): 我还是从我感觉的东西开始,我以前看到过一些东西,(比如说)一些电阻一些很低级的东西,会觉得很美(艺术的东西),当你发现很美的东西的时候,心里面 就有开心、满足的感觉。我现在回到中国,发现很多东西是没 有的,当它没有的时候,我们的心就不会太美。我做的东西就 是把我的感情放到作品里。让这些东西重新有感情,它的所谓 美才会有治疗的作用。比如,有些东西,我也喜欢,你也喜欢, 就不需要解释。我们一起向往以前一些很好的东西,你现在想 起它如果很美的话,未来想起它还是很美。

  摄影之友: 治疗什么?治疗人们的不快乐吗?

  叶: 我是针对现代人的。我觉得现代人少了些共同的东 西。有些东西如果是漂亮的话,它会让一些人由不一样变得一 样。比如一个民族,之所以成为一个民族,是因为他们有非常 多很美的东西。现在我们这些东西比较荒芜,我们好像看不到 自己原来的家,(缺少那些)都很怀念的东西,生活就变得很干 枯而独立。

  摄影之友: 看到漂亮的照片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才算漂亮的照片?

  叶: 应该是能读到心的,能够跟作者沟通的。(是)作者 一个独道的看法。比如我在这行做了很长的时间,认识了很多 摄影师,我就发觉,摄影师动人的地方,(就是)他在那一瞬间, 就是胶片的那一瞬间他在那里。比如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本人 可能不怎么漂亮。但是那一瞬间很漂亮,那么摄影师就感觉那 一瞬间他在那里,而且他(正好手里)有那个机器。所以她一 瞬间的漂亮就变成大家的共享。当每个摄影师都把他最漂亮的 一秒钟都呈现出来的时候,就显得很丰富了。因为他们看东西 是跟我们同一个背景,同一个环境,那么这些东西加起来就很 丰富了。

  摄影之友: 给我们谈谈你曾在香港一家电影杂志做过的一个摄影专栏吧。

  叶: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他知道我会摄影,而且喜欢 我的作品,就留了个位置给我。当时我还在念书,就很有兴趣 去玩这个东西。那个酬劳也不是很多。但是有机会去碰到你有 兴趣的人,去拍照。比如周润发,张国荣。

  摄影之友: 这个栏目就是关于明星的照片和文字?

  叶: 不仅明星,也包括所有的制作人员的。

  摄影之友: 后来,我们看到你的艺术范畴特别广阔,电影、舞台、歌剧等等。那么摄影 在你所有的艺术领域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叶: 非常重要的作用。我比较像摄影师,不是太像美术指导。(笑)有人问我,那 么多东西,我最喜欢什么。那我说,我最喜欢写作。但我写东西的方法一定跟摄影一 样,因为那个东西是没有缺席的,写文章的时候就是我的某种感觉没有缺席,所以把它 记录下来。因为你经常要处理某个漂亮的瞬间,当那个瞬间出现的时候,当你写下来的 时候,人家就会跟你去分享。就这个过程。

  摄影之友: 摄影有没有缺憾?

  叶: 摄影不会有缺憾。

  摄影之友: 可是有人说,摄影是缺憾的,因为当他把握住某一瞬间的时候,他就拍不 到另一个同时存在的瞬间。所以是缺憾的。叶: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清楚。比如我拍这个录音机,对我来讲,录音机不能拍 出来的,你拍不了这个机器的。你拍出来的是你自己的,录音机是不存在的。(摄影之友: 你是说,我们拍到的那个东西,只是我们心灵对这个东西的一种反射,这个东西本身是 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这非常玄妙了。)如果我拍你的话,其实是拍的除你以外的所有东 西,会拍到我脑海里其他人。但是你是拍不到的。这个在摄影里是很重要的。

  “摄影不会有缺憾我比较像摄影师,不太像美术指导如果我拍你的话,其实是拍不到你的” 



  摄影之友: 你接触的摄影作品或摄影师,国内多些还是国外多些?

  叶: 国内不多。(摄影之友: 能否评价一下,你所接触到的国外,或者世界对摄影艺术的看法。 )我经常会写一些关于摄影的文章。我最喜欢的一些人(比如)南·高登(NAN GOLDIN)。她拍了好多年,拍她周围的朋友。她不像摄影师。她没有摄影 技术,跟我很像。她就是抓瞬间,大家都没有准备。她有很充 沛的对这个东西的感觉,比较边缘点。

  摄影之友: 你想记录下所有看到的瞬间?

  叶: 不想缺席,因为摄影也会增加我的energy,生命的 energy。当你看到自己在那里出现的时候。其实照片很简单,只 要看到自己出现。在照片中看到自己。我现在有把握说,只要 我看到一个人,如果他认真拍照的话,那么透过他的照片,我 就能了解他整个的人。随便一个摄影师。而且可以了解得很深。

  摄影之友: 即使他拍的是商业广告?

  叶: 商业广告不用讲,这些庸俗不堪的东西不用讲。

  摄影之友: 好,既然说到庸俗,我们就先把内心的部分先放一下。我们说说世界,你相信天才么?

  叶: 相信,我看到过好多天才。天才有很多。

  摄影之友: 在摄影这个领域中,天才是哪种类型?

  叶: 摄影有所不同。摄影跟艺术还有点不一样。摄影是一 个天份的,不是一个创造的。

  摄影之友: 那你把摄影划分在艺术范围么?

  叶: 能。它是一个很奇怪的尴尬面。比如说绘画,伦布朗, 他画的画就是摄影的境界。他画人像,画布景,他画的跟摄影 是一个境界。因为他自己一定离开这个画面。再比如说,毕加 索,他自己就一定在画面里面。(摄影之友: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让别人看到有摄影师在里面的作品一定不是好作 品。)对(笑)。有时候是,除非你是达利那种摄影师。

  摄影之友: 天才跟世界肯定不相容吗?

  叶: 有时会相容的,只是相容得有点怪。但是毕竟不会是 永久的,只是碰巧,偶然的。

  摄影之友: 那你是不是觉得你跟这个世界的融合是碰巧遇到的?

  叶: 我现在有点模糊。我觉得,我现在所知道的东西还是 早了一点。所以还没有准备。比如说,一个东西要成功的话,那 个盘,就是说(有一个)“环”。(这个环)才会把那个东西圈进 去。现在比如说在整个中国,我追求的这个东西,还没有形成 一个盘。比如你们,你们对这个东西现在有一点点感觉,想要 知道多一点。但是你们只是开始,很难在短期内形成一个“环”。

  摄影之友: 你认为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形成一个可以承载这个东西的盘?


  叶: 有了,在美国,法国和西班牙、德国,都可以了。所 以现在,我有空就到那边去。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很奇怪的时间。 你们也很确认我们这一点。比如我在美国拿到了很高的成就, 你们也看到了,但是这边没有这个盘。如果我在这边拿什么大 奖是没有用的,因为这里没有这个盘。

  摄影之友: 我看过你说过的一句很妙的话: 这是一个不拥护天才的时代。任何一个人只要稍微动一点脑筋,就会做掉一个天才。

  叶: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幸是一个天才的话,千 万不要让别人知道(笑)。

  摄影之友: 说点轻松的话题吧。媒体都有点八卦。你跟很多美女影星合作过,哪位最符合你的被称为传统与前卫并举的那种 性感气质?

  叶: 我做的人物有些确实是非常适合我,像你后面那个 (指墙上一幅剧照),我早期做的舞台剧,一个梅兰芳的传人。她 做京剧也做前卫剧场,她京剧的唱腔扮相都非常好。所以我在 她的身上就发现了很多很前卫的想法。比如早期的王祖贤,到 现在,我还是会把她当作一个阶段。之后有周迅,章子怡。她 们代表了我对全大陆乃至全中国的好多想法,很多东西。比如 我要找舞台剧演员,她可能不会有很多影响力。但是我要是找 周迅,章子怡,就会有好多人看见。像《大明宫词》《橘子红了》, 我的好多想法都能在她身上体现。章子怡、周迅她们早期有很 强的可塑性。因为这种可塑性,我也帮到她们,她们也帮到我。 因为我可以(根据)她的特色来做我的,我不会想好一定东西 (套)到她们身上。我自己经常离开,不介入。站在旁边。从摄 影的角度讲,我拍你,我自己并不在。最好的状态是,观众在, 观众跟我一起在看。这个就是最原始的记录性照片的意思。你 不能参与意见。

  摄影之友: 《卧虎藏龙》中,包括服装中,有很多简洁到极至的东西,最近,看了《无极》,却发现你的设计又开始复杂?

  叶: 我们的工作,现在还真不像艺术家,不是我们想做什

么就做什么。不是的。是什么戏找我,哪个导演找我。不是我找导演来实现我的想法。导演有他的想 法,我来帮他实现,这是我的工作。因为他们对我的尊重,这些作品中能有我的很多的东西出来,但 并不能完全满足我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个原因,我也开始写书,拍照,做展览,做自己的创作来满足 自己的东西。但是在电影,舞台剧里,我是帮助导演实现,不可能完全代表我的作品——比如导演不 喜欢的对白,我觉得我人生最大的体验就是在这里。(笑)我觉得,我要尊重那个主要的创作者。比 如说,导演,有些时候,我想这个,他想那个,我会跟他讲,为什么要这个。但是到最后他死活要他 那个,我会让他。因为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不一样的。因为很多东西你要做到专业的程度,合作这点也很 重要。

  摄影之友: 你说的是从合作的角度来讲。我想问的是,对观众习惯的口味你会不会合作?

  叶: 我现在在学会避开一些我真正不喜欢的东西。

  摄影之友: 怎么能避开?

  叶: 比如说,原来,像陈凯歌找我的时候,我一直在推。因为他有很多东西已经一早做好了,这 时候只是帮他的忙,帮他搞。但是因为现在我的名气在那里,无论怎么做,大家都以为,这是我的东 西。(笑)这个就很麻烦。所以我以后接的作品会更窄。因为这个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是受雇的。

  摄影之友: 就是说你现在能够接受些大众的欣赏习惯?

  叶: 没有,没有。不接受。其实我的选择性越来越小。因为这个环境不成熟,你不小心就要掉 到那个圈里。

  摄影之友: 如果一辈子遇不到那种你的天才与大众需求的偶然碰撞的结合点,你会永不妥协一直坚 持么?

  叶: 我是有这个阶段。以前我一直处于这个状态,我一直没有什么物质的要求的。我觉得(现 在)我有很大的妥协了。

  摄影之友: 很多摄影师也有这种问题。如果只做自己的东西就很难生存。

  叶: 这是一个很难的课题,也可以很简单。很简单就是我只做我自己做的。那其他什么我都不 管。显然我自己的东西是比较多的,因为我想参与一些情况。我不能守着这个,我很怕最后只剩理想 的观念,根本没有实现(的机会)。(摄影之友: 大部分情况,到最后都是只剩理想的观念。)对。(如 果只是)理想的观念就会很可惜,因为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编辑: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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