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的命名很大程度上和“钴”料的使用有关,“钴”赋予了青花瓷全部内涵。也就是说,谈青花瓷,离不开重要材料“钴”。何为“钴”?钴是一种化学元素,主要成份是砷化物、氧化物和硫化物。符号为Co,属过渡金属,有磁性和毒性。钴的英文名为“Cobalt”,来自德语“Kobold”,意谓“坏精灵”。19世纪之前,钴最广泛的用途是作为染料,中世纪时是琉璃生产的重要材料,也是伊斯兰釉陶的重要材料。
从目前出土和存世品,再结合各专家的研究来看,元青花所使用的钴料,有两种来源:一是域外进口,一是本土国产。在使用中,会出现进口料和国产料混合使用的情形。冯先铭等学者在《中国陶瓷史》中谈到:“元青花使用的青花(钴料),有进口料和国产料两种。作为青花的钴土矿,在我国的云南、浙江和江西省均有蕴藏。……云南的玉溪窑、浙江的江山窑、江西的景德镇窑,由于附近都产青花原料,具备了烧造青花瓷器的条件。”根据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对元大多出土的元青花所做的分析,其青花料和国产青花料有明显的不同,含锰和铁量正好相反,且含有砷,应为进口钴料。(参鉴陈尧成等《历代青花瓷器和青花色料的研究》一文,《硅酸盐学报》1978年第6卷)从目前调查看,我国的钴矿产地分布于24个省份,其中以甘肃、山东、云南、河北、青海、山西等省为多。但古代烧造青花瓷器的窑址除了冯先铭《中国陶瓷史》提到的外,还有便是福建窑也生产青花瓷器。如明代德化窑、漳州窑等。
成熟的元青花,其钴料究竟来自何处?在明清以后的古文献中,又为何称为“回青”?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中谈到:“回青,乃西域大青,美者亦名佛头青。上料无名异出火似之,非大青能入烘炉存本色也。”佛头青,名自佛发为青色,也言青黛色的山峦。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谈到佛头青,“今之石青是矣,绘画家用之。其色青翠不渝,俗呼为大青。楚、蜀诸处亦有之。而今货石青者,有天青、大青、西夷回回青、佛头青种种不同。”《明史·吕坤传》记载:“至饶州瓷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须,徒累小民敲骨。”此外,在明人臬史、王宗沐著《江西大志·陶书》、吴宗慈《江西通志稿·陶瓷》、程廷济总修《浮梁县志》等文献中均用“回青”一名。
令我们困惑的是,在元代的文献中,我们除了在元代汪大渊《岛夷志略》中找到可能是青花瓷的“青白花瓷”、“青白花碗”、“青白花器”等外,少见叙述。蒋祈《陶记》也语焉不详。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但纯正的元青花瓷其“青料”是否来自域外,还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在元代宫廷养生著作忽思慧著《饮膳正要》(元天历三年即1330年版)中提到“回回青”。忽思慧将“回回青”归为调物科,“味甘、寒、无毒,解诸药毒,可敷热毒疮肿。”这与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基本一致。“回回青”是一种需要研磨之物,它与隋朝从波斯进口的“螺子黛”不一样。螺子黛无需研磨,蘸水即可绘,色成墨绿。《说郛》卷七十八引唐颜师古《隋遗录》载:“绛仙善画长蛾眉……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直十金。”隋唐时中国从波斯等地进口名贵物品已经不是新闻了。
关于元代青花钴料的来源,国际学术界也存在不同观点:英国学者如Harry Garner等的观点是景德镇窑所用青花钴料14世纪(元明之际)源于波斯。日本学者如加藤夼、加藤瑞山等的观点主要有两个:一种认为元代青花瓷的青料来自西域的Smalt玻璃料;一种认为来自远东的花绀蓝和钴土矿混合而成。中国学者如李家治等则也有一种观点,元青花的钴料源于中国西部的甘肃和青海。本世纪初,英国和中国合作开展的关于中国元青花钴料与波斯、叙利亚的同期釉陶所用钴料进行比较研究,发现两种钴料惊人的相似,都属于高铁低锰型。陈克伦先生在《元青花研究六十年》一文中直接表明:元青花使用的青料是从西亚引进的高铁低锰的“苏麻离青”。关于“苏麻离青”、“苏泥勃青”、“苏泥麻青”、“苏勃泥青”、“苏料”、“回回青”、“回青”等的称谓,则是明清以后文献如《天工开物》、《明史》、《窥天外乘》、《江西大志》、《文房肆考》、《陶说》、《景德镇陶录》等中纠缠未清的概念。
从青花料的使用看,料的不同决定了成色。至于钴料出自何处,显然半个多世纪的研究有了逐渐清晰的答案,国产和进口互用,至于哪一件元青花使用的是哪个地区的钴料,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课题,因为矿物可能有一个相同的化学属性,不同地区可能有相同的矿物,这也是我们怀疑元青花的部分经典可能来自中国的青海和甘肃。站在域外的角度,英国人哈利·加纳总结了一点,他说:在中国,钴料的主要来源是钴土,钴土含有大量的锰,这是青花呈淡灰的原因。许多近东钴料的来源都是硅酸盐形式存在,……比起中国的钴土来说,所得蓝色会更纯正更浓艳。随着考古的发现和元青花的不断问世,这些问题将会逐渐明朗,但有一点,元青花的确让我们充满了探究的乐趣和信心。(另:上篇正文中,“明珠料”更为“珠明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