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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的专注,就是强大的诗意——访电影《诗人》导演刘浩

时间:2021年06月28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杨碧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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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刘浩执导,宋佳、朱亚文领衔主演的电影《诗人》近日正式上映,电影与诗歌、电影与文学的话题再次回到了观众视线。影片讲述了一段沉浮在时代浪潮里的爱情故事。矿工李五一心想通过写诗来改变命运,妻子陈蕙是一名印染工人,她虽然不懂诗歌,但深爱着丈夫,所以全心全意地支持他的一切。后来,两人因误解而分手,随之而来的是生活境遇的巨大改变……

  杨碧薇(以下简称“杨”):2019年,我在做“电影中的诗人形象”的主题研究时,就关注到了《诗人》。这两天,我微信朋友圈里也有不少人在谈论《诗人》。和我一样,他们最初都是被片名所吸引的。那么,这个片名是怎么来的呢?是您一个人的想法,还是集体敲定的?

  刘浩(以下简称“刘”):这个片名是源于我个人的想法。2008年,我着手写第一稿时,目标就很明确,就是要写一个关于诗人的故事。所以下笔之初,剧本的题目就是《诗人》。

  杨:那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个片名在吸引一部分观众的同时,也会排除掉另一些观众?比如,我认识的诗人们就有不少去看了首映;但网上也有人说,一看这个片名,对影片兴趣就不大了。

  刘:一部影片不可能讨好所有人,我首先得遵从自己的内心。很早以前,我就想拍这样一部年代戏,关于诗人,关于上世纪80年代。我想念那个年代。

  杨:上世纪80年代给您留下了怎样的记忆呢?

  刘:它带给我很多诗意,带给我思想的营养和艺术的敏感性……那时很多人写诗,我也写过。我还受到电影的影响—— “第五代”,当时多火啊。后来,我就想去拍电影了。可是拍电影成本太高,我就开始写剧本。用这种方式,我逐渐进入了电影业。

  杨:确实,在老一辈人的回忆中,上世纪80年代很多艺术门类都在蓬勃发展。您要表现的核心人物为何是诗人,而不是画家、摇滚音乐人或别的什么艺术家?

  刘:因为在我看来,整个80年代的文化里,文学仍是核心。我对文学有发自内心的尊重。比如影片里提到的《诗刊》,在我心中是很神圣的。

  杨:我在《诗人》里也看到了很强的文学性,而且是很有说服力的文学性。“第四代”以来,“丢掉戏剧的拐杖”,反映了中国电影的本体焦虑。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视听语言的发展,电影在面对来自文学、戏剧等的影响时,有了更成熟、灵活的处理方法。尤其是作者电影,我觉得它是没法与文学脱钩的。所以我更加好奇,您平时对文学的关注主要在哪些方面?能说说您喜欢的文学作品吗?

  刘:杰克·伦敦的《毒日头》、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都令我爱不释手。我很迷恋这几位作家架构故事的能力。我写年代戏时,这些小说真是令我受益匪浅。中国的小说,我喜欢柳青的《创业史》、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这些作品在表达“个体命运与时代”的主题时打动了我,让我看到了渺小个人在时代洪流中的坚持与担当。此外,我还读苏童的小说,近年来徐则臣的《北上》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好大一对羊》,我还与云南昭通的作家夏天敏老师结缘。2004年,我去昭通拍《好大一对羊》,那地方很神奇,很独特……在诗歌方面,我更看重文本内核、呈现方法的唯一性和美学上的辨识度。

  杨:但我觉得《诗人》里的男主人公李五,反而不是一个“唯一性”的诗人。

  刘:对,我并不想把他塑造成“唯一性”的诗人。事实上,李五这一人物是时代集体记忆的浓缩。在那个年代,千千万万个李五想通过诗歌、通过文学改变命运。所以才有不少人说,李五的妻子陈蕙比他更像诗人。陈蕙虽然不写诗,但她身上有一种自带的诗意,接地气的诗意。

  杨:您对诗意的理解是什么?

  刘:还是举例子吧。我小时候,毛裤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我妈妈在家做饭时就穿着毛裤,我觉得那是一个很诗意的场景,有着生活的味道和温度。所以在电影中,我也让陈蕙穿了毛裤。还有,那个时代的妈妈们织毛衣时,会织出你想不到的花纹,让你惊讶于她们的匠心和手艺。我常常感觉,美就充盈在这些日常的细节中。我很喜欢这种状态,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只有真正沉浸到日常生活中,才能更深地感受到人性的同情、宽容和理解,或许这就是诗吧!

  杨:生活处处是诗意,影片中的诗人李五,却没有说出一句诗。我看过不少与诗人有关的电影,里面都或多或少出现了诗句。而《诗人》里没有诗句,您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

  刘:李五是一个功能性的角色,代表了一类群体;他身上折射了时代,我想通过他来讲述时代,所以他写了什么并不重要。此外,影片中没插入诗歌,也与我的写作经验有关。我认为,不插入诗歌,保持留白,更能留住电影的文学性。

  杨:说了这么多,又回到了对电影特性的探讨上。您认为电影中什么特性是最重要的呢?

  刘:我一直很强调真实性。我做过很长时间的话剧,话剧是以台词为中心的。而电影首要的一定是真实,不真实的电影经不起推敲。所以我做电影,首先要考虑真实。一开始写剧本,我就要确保它既遵从生活逻辑,又遵从剧本逻辑,找准二者的平衡点。进入拍摄阶段,也要尽可能要求真实。比如《诗人》的“服化道”,宋佳身上穿的,就是上世纪80年代留下来的旧衣服。

  杨:《诗人》给我的感觉确实太真实了。大到厂区、车间、办公室,小到茶壶、台灯。我看到影片中有一盏白罩绿边的旋钮式台灯,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盏一模一样的。因为有这份真实,观众才有代入感,有代入才有共情。最后,我还想请您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部影片传达的诗意。

  刘:看过《诗人》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陈蕙的。陈蕙深爱着李五,她身上有很多宝贵品质,而我最想说的是——不动声色的专注,就是强大的诗意。

(编辑: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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