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传承人徐建华:故宫“画医”
“我是1974年来的,进入了当时的故宫博物院修复厂裱画组。”坐在披麻挂灰,经桐油浸透后又上了大漆的裱画案子前,徐建华快人快语,仿佛老将谈兵,一切都在自如的掌控之中。他身旁,用于晾干装裱后书画作品的“大墙”从地面到屋顶,贯穿了整个房间,上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各色纸头,不知道有多少书画作品,经过修复与重新装裱,在这里焕然一新。
“虽然地处北方,但故宫的主要装裱技法却属于南方的风格。”徐建华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布包,露出了几把马蹄形状的裁刀。“这种刀是苏州一带裱画所用的工具,与北方的竖刀不同,很‘吃纸’,比那些钢口硬的刀子好用。”徐建华将趁手的工具看作自己的宝贝。
上世纪五十年代,故宫从上海请了几位知名装裱师修复重装馆藏的大量古书画。徐建华刚来到这里时,这批老师傅陆续面临退休,故宫急需尽快培养出一些接班人。正是有了这样的机会,曾经在上海当兵,能听得懂南方话的徐建华,成了有装裱界“梅兰芳”之称的杨文彬的徒弟。
跟随老师学习,徐建华最先学会的是敬畏。“故宫修复的书画,都是孤品、绝品,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他至今记得,师傅杨文彬每次接到修复任务,就紧张得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主要是为了预判施工时可能出现的问题,如湿水后会不会掉色,揭裱后画心会出现什么状况,补配的绢、纸应该用什么样的。”
徐建华是个有心人,师傅坐在裱画的大案前干多长时间,他就站在旁边看多长时间。“师傅手快,要是不盯住喽,许多重要的技巧就漏掉了。”为此,徐建华每天总是早早就到故宫,而自己家里的事情反而顾不上。为了学好书画装裱与修复的技术,徐建华一天也没有离开故宫。推荐他去北京大学考古系学习,他放弃了;让他去干校学习以便提干,他推辞了;提拔他担任故宫科技部主任,他拒绝了。“一直到退休,我只干过13年裱画室的科长。”徐建华笑着说。
在徐建华的眼中,书画的装裱与修复,亦大亦小,亦浅亦深。所谓“大”,如明人周嘉胄所言,“古迹重裱,如病笃延医,医善则随手而起,医不善则随手而毙。”“你能说书画重新装裱不重要吗?”徐建华说道。所谓“小”,像冲调浆糊的水温,也要随着四季的不同而变化。“浆糊生了或熟过了,都不好用。这些细节往往决定最后工作的成败,因此要从小处着手。”徐建华深有感触地谈到。所谓“浅”,徐建华觉得装裱的程序按部就班,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并不难学会。而所谓“深”,则是在书画装裱之中,包含了许多和书画鉴定相关的知识。“装裱需要判定作品所用纸张,宋以前用麻纸,宋以后用皮纸,从侧面看发亮的则是竹纸。”徐建华告诉记者:“以手卷为例,为保护画心上下所留出的绢边,宋代时比较窄,清代时比较宽,这些装裱样式可以作为鉴定书画年代的依据。”
作为书画装裱修复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徐建华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近年来,他开始着力培养新人。“一年可能带一两个学生,从长远看,带出有年龄梯次的一支队伍。”徐建华说:“这项技艺的传承,也不能局限在故宫。我们也开始为其他地区的博物馆培训相关人员,甚至日本、韩国也有人到这里学习。”徐建华希望,通过这门技艺的传承,最终能让民族的优秀文化历久弥新,那些绢、纸上烘染的烟云,能滋润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
人物小传
徐建华,1951年生于北京,1974年进入故宫博物院从事古书画装裱修复工作至今。2012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古书画装裱修复传承人。(本报记者 殷燕召)
(编辑: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