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委员以实际数据剖析老百姓的文化生活怎样更富裕?
观众抱怨票价贵,剧场嗟叹成本高,院团感慨创作难,受众、剧场、演出团的三角难题如何破解?文化民生如何落到实处?全国政协委员陈平、魏松、林文增、史佳华等以实际数据为您剖析——
老百姓的文化生活怎样更富裕?
怎样补贴能让观众走进剧场?
观众阮文女想看云门舞集的《九歌》,得到演出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她就去网上抢票,可是网页点开,180的、280的……都没有了,只有880和1080的。想想明天的午饭、下周的电话费和下个月的房租,她犹豫再三,冲向国家大剧院,决定去试试买“黄牛票”。
演出开始前,阮文女被拦在门口,检票员告知,她花了200多元买的“黄牛票”是假的。
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上海歌剧院院长魏松对阮文女这样的遭遇也有所了解:“票价是困扰院团的大问题,也是挡住观众的大问题,票价降不下来是症结所在。”他指出现在中国的演出市场很少有买全票的,“真正的演出市场没有形成,因为老百姓没有参与进来,几百块、上千块的价格,在世界上都是超高票价。我认为,票价在80、180、280三档就可以了,如果超过,个人去买的难度很大。剧院是老百姓纳税的钱建成的,应是让百姓陶冶情操、享受艺术的场所,但很多剧院现在变成了营利场所。”
降票价呼声日高,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降法好?
培养文化消费观念,国家大剧院从“1英镑”开始,“我们每周举办周日音乐会,由国家级的交响、芭蕾院团演出,作为惠民专场,会员票价10元,也就1英镑,普通观众40元。周五早上七点开始放票,你可以去看看那景象——大排长龙,于是我们又和北京电视台合作,每周日上午10点转播音乐会。”全国政协委员、国家大剧院院长陈平介绍,“有了钱,就往票价上贴,可以把票价降下来的。”国家大剧院把钱补到观众兜里,开始有了初步的探索成果。
但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书协副主席言恭达认为,目前文化惠民让老百姓免费看演出,这种做法并不适合一刀切地大面铺开:“让老百姓看白戏,会导致以后要钱就不看,不要钱就看的心理,无益于培养全民文化消费观念的形成。”
“我们也可以借鉴香港的经验,对非营利组织进行补贴,比如我们这里12万元人民币租金的场地,香港政府可能会优惠到1.5万港币。”魏松认为,从租金方面对剧团进行优惠补助,也可以促进演出市场的发展。
除了票价、租金等方面的补贴,艺术机构本身提升运营管理水平,发掘经营发展之道,也可以达到文化惠民、吸引更多老百姓参与文化生活的目的。陈平说:“推动文化发展的繁荣,硬件建设虽然是不可缺少的阶段,但关键是文化设施利用得怎么样,我们应充分提高运营管理水平,使它们产生社会效益。”
怎样让精品演出不再赔钱?
“去年上海歌剧院演《卡门》,4场票房120万,我很开心,但演出方告诉我,订剧场就花了80万——根本回不了本。”魏松谈起院团不少同行一进剧场排歌剧就头大:又得赔钱了。
全国政协委员、谭派传人谭孝增为他解惑:“长安大戏院的场租费是5万,梅兰芳大剧院7万,你想想,即便满座,又能有多少利润?考虑到场租费、劳务费,票价只能上升,所以必然没人去。”他认为现在应当降低剧院的门槛,“美术馆都免费开放了,政府也应该考虑补贴剧场。”
这话又戳中了陈平的痛处:“国家大剧院的戏剧场场租5万,实际成本15.6万;歌剧院场租10万,实际成本22.5万。你问为什么这么贵?大剧院多少个门?3631个;多少个保安?1580多位;还有90部电梯;擦一次玻璃6.3万;我不演出,一天的水电花销50.3万,一年就是1亿8000多万;为了保证演出质量,节目方面的花费不能少于3个亿。我全年的总支出是5.6亿,而中央财政补3000万,北京市财政补9000万,所以我必须每年卖掉9000万张票才能回本!这是个什么概念:180万观众入场。要我们降票价,又不给补,那只有关门了。”
硬性成本降不下来,那就只能挤压创作成本。
“我们一个剧目的创作费用只有200多万元,但仅音乐创作一个项目就需要100多万元支出,我们的艺术家经常要靠外出走穴来创收补缺。另外,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进入工作岗位后,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两千元,他们怎么可能专心致志地搞创作?文艺工作者如果常年为生存而奔波,是很难创作出精品的。”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歌剧舞剧院院长林文增认为,要想创作出脍炙人口的歌舞剧作品,没有有力的资金支持是不现实的。
全国政协委员、晋剧表演艺术家史佳华等认为,院团发展的外部条件、社会赞助、财政支持和社会扶持公益文化事业的政策鼓励,都是必须的。
“这两年,政府的投入是比较大的,而且对文化艺术的发展确实起到了推动作用,取得了明显的成效。”陈平说,但是资金不足仍然是困扰文化艺术事业发展的一个瓶颈,盘子还是太小。而魏松则呼吁政府通过调研,对公益性演出团体再作政策倾斜,以利于更多精品创作走向市场。
怎样让企业把钱放到文化的盘子里?
2月底,有着140年历史的芝加哥交响乐团来国家大剧院演出,陈平和该团团长聊天。不谈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芝加哥交响乐团一年支出7500万美元,约等于4亿多元人民币,“而我们的剧院,每年大多只有2000万到3000万的经费,能有5000万已经是顶天了。”陈平发现,芝加哥乐团一共240人,一半是音乐人,另一半做行政,这120人中,有60人是专门拉赞助的。
据陈平了解,芝加哥交响乐团的社会赞助是3000万美元,占总支出的40%,票房是2500万美元,占总支出的33%,剩下的是其它收入。“美国的艺术机构有10%至20%的经费来自政府,50%以上来自社会赞助。”陈平指出,这样的机制鼓励社会赞助,为艺术的生存和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许多国家的文化事业,除了政府补贴外,都需要社会的大量赞助和支持,比如基金会、社会企业的赞助。在国外,对艺术机构、博物馆、图书馆赞助,政府给予免税的政策,像给慈善事业捐赠一样。捐赠的款项是这些艺术机构重要的资金组成部分。”
陈平说,在我国,给文化艺术事业赞助不能税前列支,不享受免税优惠。企业要赞助,得先交完营业税、附加税、流转税、所得税,剩下的钱才能用来赞助。“粗略算,一个企业想要赞助1000万,至少要交230万的税,所以企业没有积极性,大量资金因此通过广告的形式流向电视台、晚会,但剧院这类机构和舞蹈、戏曲、音乐的演出团体,则很少或根本得不到这种赞助。”
陈平还介绍,一位企业家在贵阳办了交响乐团,用2亿元作了一个基金,每年投给乐团2000万,但仍然要先交流转税。“反差太大了。”陈平说,“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就只能躺在政府这一条线上,向政府要钱;税务政策如果能调整,也能解决一部分资金。”
陈平还根据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去年税收总额110740亿作了一个假想:“如果就拿740亿的零头作为企业赞助文化的免税额度,按目前税收比例计算,政府少征740亿的税,能带动社会投资2960亿的企业赞助额度。把它们加在一起,就是3700亿,再加上文化投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部分,约有5700亿元,这样一个盘子,资金投入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编辑: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