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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向芦山——我的震后24小时

时间:2013年04月24日来源:四川文艺网作者:

  陈果是雅安市文联的专职副主席,在地震发生的第一时间,即召集市文联的同志,与秘书长周友容一同部署抗震救灾工作。随即与周友容分两路带领市文联一批骨干文艺家、摄影家奔赴芦山灾区一线。在辗转途中,陈果看望了荥经县和天全县文联的同志,并查看了当地文联的灾情,部署了抗震救灾工作。在经历20多个小时的艰难行进后,于次日午后抵达庐山县城。目前陈果已返回雅安,周友容仍坚守芦山灾区一线。在此,我们向所有奋战在抗震救灾一线的文联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向支持抗震救灾的文艺工作者表示最诚挚的感谢!——编者 

心 向 芦 山 ——我的震后24小时 

陈  果

  很雅的名字。安。

  这是作家彭学明散文《雅安》的开头。文章第一句就写得精彩,写出了雅安的品格和气质。雅。安。没错,这两个字的组合,就是全世界大熊猫最多的地方,雅安。

  不久前又一拨作家走进雅安,爱死了这两个字,走时大方撂下一句话:雅安,我还会再来的。

  却没有人想到一个家伙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杀气腾腾,这么人神共愤。

  地震。

  我不相信是地震,在“砰”的一声中被震醒的那一刻。但我迅速就被“筛糠”了,人和整张大床整个房间整幢楼一起荡秋千般在弥散着隆隆声响的空中摇摆,眼前的衣柜神经质地痉挛,像一群酩酊的醉鬼,毫无理智又毫无章法地厮打在一起,嘴里不停发出咿咿哇哇的怪叫。身下的床和四面的墙体似乎也下定了加入群殴的决心,不顾拦阻地要扑向对方压倒一切。可总有什么在排斥着劝阻着牵绊着,这让它们更加疯狂,更加扭曲,更加夸张,和所有心怀壮志义无返顾一往无前的敢死队一样。

  妻子叫得“哇”一声哭了。儿子还迷迷糊糊的睡着,随着床的节奏左一下右一下颠颇。

  地震。是地震,不必怀疑。而且我也几乎不再怀疑:这一次,真的逃不过了。

  这个想法却只有一秒的时间。那一秒的最后一刻,我的目光刚好落儿子红扑扑的脸上。

  儿子红扑扑的脸让我去抱脸红扑扑的儿子。可床晃着,儿子滚着,我跪不稳,使不上力,几次都没有得逞。妻的哭声更大更凄厉了,我听到了冲锋号,摊开双手,在儿子又一次晃到眼前时将他紧紧搂住。

  我和妻同时往卫生间跑。楼晃得更厉害了,地板不容人轻易站稳。跪着挪几步,勉强走几步,又匍匐着爬几步,短短几米路的逃生姿势,宛如一套新编的体操。

  卫生间是个很不上台面的词儿,可不由得人们不惦着这里,地震的时候,更是如此。在这里,儿子醒了,妻子的哭声停了,我东游西逛的心脏重新归位了。地震停了。

  要命的一分钟,再次给我留下一条命。当然得跑,没有哪次地震不是余震频频。随手抓了一身衣服穿上,我们在地震的余波里踏浪而行。

  从十七楼抱着三四十斤的儿子沿着昏暗拥挤漫长的楼梯在随时可能与地震遭遇的情境下奔逃,虽然脚下没有明显的晃动,心情却丝毫不比地震时轻松。人子弹一般发射出去了,枪筒却比长江和黄河加在一起还要长。在冲出楼梯间跑到小区院子里的那一刻,我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人间的空气,这空气是活蹦乱跳的,凉丝丝的暖人。

  到处是人,衣着凌乱的人,穿戴严整的人,面色慌窘的人,气定神闲的人。星期六的早上是一个高科技仪器,忙的闲的勤的懒的严谨的错乱的淡定的焦躁的一看便知。只是这地震,让这仪器更加精准高效了。

  地再次抖了起来,房子又是一副狰狞面目。人们便呼呼啦啦争先恐后往空旷处跑。仪器于是瞬间失灵,人们都一个样了。

  人们都想打电话给亲人,没有人打得通。人们都想回家拿点东西,没有人敢回去。人们都希望演习就此结束,没有人不知道这是实战。

  大家很容易就想起并聊起了“5•12”。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5•12”汶川地震5周年。那年,雅安是重灾区,震中在汶川。这次呢?看这动静,震中离雅安不远,就像5年前的“5•12”,近在眼前。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经历了五年前的灾难。那天我也在家,也听到了地球的怒吼,也摸到了死神的手。只是这一次,这吼声更肃杀,这手被捏得更紧,更有痛感。

  于是不再怀疑,这次的震中离雅安不远。难道,又是汶川?!

  “汶”字的三点水是泪,“川”字是挑心剜肺的三把尖刀。这两个字,曾经让偌大一个中国痛得撕心裂肺。这一次,哪里会是疼痛的根源?

  电话还是不通。而心是通的,我相信,就像相信有人此刻正在废墟里呻吟一样。

  我把上衣脱下裹住儿子,起身就跑。妻不放心,伸手来抓,我身上光溜溜的,留下一道抓痕,跑了。

  我一口气跑上17楼。妻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疼,这是家的召唤,爱的味道。除了手机和钥匙,我什么也没拿,我可以没有其它,却不能没了这召唤,这味道。

  我开车带着妻子赶到母亲小区的院子,这时大哥和侄女早已赶到,母亲和大哥笑我光着半个身子,八岁的侄女却还因为刚才的恐惧带着哭腔。这时电话勉强能打通了,妻得到双亲平安的消息,心安情定了,便拿侄女的样子打趣。百步笑五十步,她可真是健忘加勇敢。

  这时人们从手机上得到消息,震级7.0。震中在芦山县——雅安市芦山县。

  7.0,芦山。这数字和文字的组合,在人群中引发了又一场地震。

  心在那一刻,骤然缩紧。

  二

  我又一次跑回17楼的家里。穿了一件衣服,把拖鞋换成皮鞋,再次返身。

  行政中心的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各单位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5•12”给了人们很多苦难,同时也教给了人们应对灾难的许多经验。其中有一条简单而管用:灾情就是命令,用不着喊。

  市委宣传部设在九楼。文联主席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文联自然也在九楼。

  碰到分管外宣的副部长朱和超,他说姜部长正从成都往回赶,为了安全,大家先在院子里集结待命。说完他就一路小跑奔设在应急办的指挥部开会去了。

  这才知道等命令比等消息还要熬人。外宣办的同志去芦山了,宣传部的领导去芦山了,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眼前掠过,往芦山开拔。

  我能做的,还是等,只是等,无休无止的等。

  这时不时有电话打进来。汉源的亲人打电话报平安,乐山的同学打电话问平安,国电大渡河公司的朋友打听指挥部的驻地,成都的朋友的朋友核实民政局的救灾账户……

  更多的是短信。大家深谙应对地震的又一条经验并运用自如:发短信。不容易打通电话的时候可以试试发短信,就像吃不到干饭的时候可以吃稀饭。

  短信像过节一样热闹起来。不同的是,都是原创,带着体温。

  其中一条:平安吗?

  又一条:没事吧?

  同一个人发的,乔叶。不久前来雅安采风的作家里,“雅安,我还会再来的”说得最多的人之一。

  发了两次,因为她发了两次。我怕消息堵在路上,被她误判而冤死。

  我又给市摄协主席郑素琼和副主席兼秘书长刘南康分别重复发了两次短信,希望他们第一时间组织精干力量深入一线采访。

  其间已经有消息传来:初步统计,芦山县死亡10余人。雅安其它县区都有灾情。

  我知道伤亡人数增加的消息会向余震一样不断袭来。这增加了我的不安,此时此刻,等待比死亡还要可怕。

  我决定去芦山。不等命令——灾情已是命令。

  我第二次跑上九楼。手机快停电了,充电器在办公室。

  我气喘吁吁给妻打电话,妻要我等命令。

  我说灾情就是命令。她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必须带人同行,二是让单位派车——自己开车太危险。

  女人就是罗嗦,可罗嗦的女人心好。

  有个罗嗦的女人是命好。命这么好,当然要珍惜。

  我打电话给作协秘书长李国彬,他一口答应,相机在身上,人已经在高速公路路口上。

  接他之前,我又一次跑上17楼。拿了相机,揣了银子,出发。

  同行的还有罗光德,川大中文系高材生,一个想一辈子当记者却半路“下岗”的人。前者在汶川地震中参与救援达一月之久,是雅安一等一的写手;后者在汉源移民工作中历练数年之久,曾经有一年半时间与我同居一室,无话不谈。两人的共同点是,都是作文拍照的高手,都是爱憎分明的愤青。此外,还有国彬兄刚上高中的儿子李卓越,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是让他妈妈见证一下什么样的叫热血青年。

  他的爸爸和罗叔叔才是真正的热血中年。李早上逃命时擦伤了一个脚趾,算得统计漏掉的地震伤员;罗震后乘朋友的摩托回家看望妻儿老母,不料摩托撞到一个行人,他刚刚把病人安顿在医院里就赶来和我们汇合。

  雅安到芦山最近的一条路仅31公里,从城区经多营过金鸡关上S210线,平时只需半个小时。可地震引发山体滑坡,交通中断,被迫绕行荥经。

  从雅安到荥经是高速公路,从荥经还不能直接下高速,要绕行石滓,然后入荥经县城,经天全两河口,再从金鸡关挺进芦山。半个小时的路今天却要花一个半小时,三个大男人急出一身汗来。

  广播信号时断时续。手持IPHONE的 “热血青年”这时客串起了新闻播音员:雅安女记者身披婚妙报道新闻受关注,雅安城区已有2人死亡,芦山死亡数字不断更新,宝兴至今信号不通仍是孤岛……

  还有一条交通信息:飞仙关巨石成功爆破,道路恢复通行。这消息对本已心急如焚的我们不啻火上浇油: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真正的后悔,巨大的后悔,终生的后悔,还在后面。

  进入荥经县城,已是下午2点。这个人口不多的小城,沿途经过的所有街道,都被人和车挤得满满当当。车流已经排成了一条条长龙,人们挨挨挤挤地站在公路两旁,手上举着写有雅安加油芦山挺住感谢解放军感恩全国人民一类的纸张和各种牌子,神色庄严地看着车之河从眼前流过。

  沉默是一种有力的表达。这样的表达,让人动容。

  也不都是站着沉默着。交警把最便捷的通道让给军车、救护车和救灾必需的大型机具,包括我驾驶的汽车在内的所有社会车辆刚则被引导到其它街区,等待放行。整个城区于是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巨型停车场。“停车场”里没有车来车往,只有一个个志愿者或拿着水和食品分发给车上的乘员,或张着一只巨大的口袋,回收食品袋包装和车上的垃圾。

  前方不远处就是救援车队的通道,在我们等候放行的时候,有成千的车辆经过,有上万的解放军和医护人员向芦山开进,有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机具和装备在眼前亮相。空中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身边不时走过陌生而亲切的身影。眼前的一切让我在长时间的恐慌、焦躁、痛心、沮丧之后,第一次有了兴奋的感觉,有了坚定的自信和骄傲的资本。眼前就是一个盛大的阅兵,一个伟大的国度,正在接受着人民的检阅,她的从容,她的坚定,她的效率,她的民本,征服着每一个人,感染着每一个人,牵系着每一个人。

  那一刻,我想起一句中国人都熟悉的诗:“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们得以通行的时候,时针已指向正南方向。路口碰到市委宣传部的小汽车,车上坐着理论科长吴继英,外宣科的科员殷丽华。此外,还有我的同事,市文联秘书长周友容。三个美女都是一个任务:接待记者。已经有几百名记者赶到芦山,服务工作亟需跟进。已经不容许区分她们是女是男,或者他们的本职工作是不是与此相关。

  灾难并非一无是处,它让人们变得团结,变得平和,变得超拔和大气。

  路一段段走着,也一次次堵着。荥天路有一半是在峡谷里穿行,公路贴着南岸的山脚延伸,弯多路窄,险象环生。最大的危险来自地震诱发的次生灾害,因为山体松动,不时有石块滑落。汽车涌成的铁流,再次被“大坝”阻隔。

  这一窝又是好几个小时。

  不能老是闲着。我和身后川Q汽车的车主聊,问他来干什么,为什么来。他说他是宜宾一个社区的工作人员,同行的有他的儿子和儿子的几个朋友,以及他的社区的书记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儿子在消防部队当过兵,参加过“5•12”救援,还是党员。儿子来了,自己不能不来,老党员不能落在新党员后面,他说。问他儿子在哪里,他笑笑:年轻人急躁,等不得,走路进去了。

  天上有几颗星星,惨淡的星光照不到地面,峡谷里的夜晚陷入长久的黑暗。

  已经是晚上9点。堵塞的汽车已经排了一二十公里,前边还没有一点要恢复通行的迹象。我们等不起了,决定返回雅安,取道多营。正好有六七辆救护车迎面开来,我们当机立断,掉转车头,跟随救护车返回雅安。

  跟心跳相比,国彬开车的速度不算太快。高速公路上广播信号已经很好,信息却似乎变得越来越糟:多营通道堵塞严重,管制通行。我们却已下定决心:只要能前挪一尺,我们就决不停步。

  雅安只是驿站。深夜11点,我们在雅安城强迫“热血青年”下了车,这样的情境下,芦山需要的不是热血,而是青年。而他实在嫩了点。

  一路关口重重。我们连哄带骗过了三道关口,来到多营。

  由于严格的管制限行,从成雅高速雅安东站匝道到多营车辆锐减,车速终于提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芦山。

  三

  眼下的道路有多么顺畅,前方的路障就有多么强大。

  雨城区多营镇,G318线。离飞仙关一步之遥的地方,交警设下了最后一道关口。

  只放军车、救护车以及专业求援力量,其它诸如救灾物资、大型机具一概暂停放行,其它社会车辆更是插翅难飞,越来越多的车辆被拦在后面。一辆辆军用或医用车疾驰而过,在浓重的夜幕上撕出一道道的裂口,尖利的警报正是幕布开裂时的声响,每一次的响起,都会让人心头一紧,一阵激凌。

  原来折返雅安的努力,不过是帮助我们从一个峡谷进入了进一个峡谷。我们心有不甘,试图拿着车上的市行政中心车辆通行证再编一个完美的谎言和值勤的交警理论。这时,广播里再次响起播音员肯切的呼吁:由于大量民用车辆的涌入,通往芦山的道路十分拥堵,请一切车辆通行服从交警指挥,为抢救生命让出唯一的通道。

  好心常常办坏事。我们不能,绝对不能。

  等,继续等。

  管制点的旁边有一家小饭馆,饭馆里的东西早就卖完了,可门还开着,灯还亮着,等待放行的人们涌进屋里边看电视边给手机充电。电视上一秒不停播着有关地震的消息:

  截至21日0时,地震已致160人死亡,6700人受伤;

  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把抢救生命作为首要任务,千方百计救援受灾群众;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乘直升机进入震中察看灾情指导救灾;

  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连夜飞赴灾区参与救援;

  通往芦山的道路虽然抢通,但拥堵严重,生命通道脆弱……

  一条比一条震撼人心,一条比一条温暖人心,一条比一条折磨人心。

  实在坐不住了,可管制并未取消,而且更加严格:军车、救援车也暂缓通行,公路此刻只属于救护车,只属于急需转院的危重病人。

  最严格的管制措施大约从凌晨二点开始执行。三点,措施不变。四点,照旧执行。

  人们的情绪在漫长的等待中不断发酵,挺进震中拯救生命的急迫心情,把人们原本不多的耐心逐渐瓦解、稀释,进而变成了沟通交涉据理力争的不竭动力。可不管理由再充分态度再诚恳,得到的答复还是不行。

  一支救援队、一支消防队和一支抢险队终于沉不住气了。救援队先后有一男一女两个领队样子的人和交警论理。

  救援队:我们争分夺秒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去震中,去救人。

  交警队:向你们致敬,不过也请理解,这是上级的命令。

  救援队:上级的命令也要看合不合理。

  交警队:因为车辆大量涌入,救护车通行已经受阻。

  救援队:就我们一个车,能给交通造成多大压力?!

  交警队:你们进去了,其它车辆也要进去。而且我们必须执行命令!

  救援队:可是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我们去救,32小时的黄金期怎么能够错过。

  交警队:你们可以徒步进去。

  救援队:我们的车不进去,设备就进不去,没有枪我们怎么打仗!

  交警队:可是救护车已经有好一阵出不来了!

  一方是履行职责,一方是执行命令,共同的目的是托举生命,心里装的是同一个地名。两只高尚的握在一起,本该开出最美的花来,如今却互为掣肘,互为壁垒。

  救援队气呼呼地走了,抢险队又雄赳赳地补位。交警换了一个人,却还是同样的态度:衷心感谢你们的真诚关心,可眼下的命令我必须执行。

  灭火是消防队的看家本领,可火一旦燃在在自己的脑门上,也就有些”业务不精。一群血气方刚的士兵排成两列,试图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消防车打开一个通道。

  我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从最初到最后,从平静到激烈。事到如今,我不禁为自己一意孤行的所谓“好心”而脸红起来,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心”添堵,造成了眼前的误会和纷争。要知道,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伤害的绝不仅仅是争论双方的感情。

  守土有责的交警当然不会轻易放行,双方的情绪都到了失控的临界。

  “你们这是为灾区好吗?现在最需要的是团结,是秩序!”一个声音突然在夜空里响起。

  激动的人群怔了一下,目光齐齐射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个声音继续大声说道:“大家现在的想法都是一样,救人。但是不能各自为政,要各司其职,在救援现场就听消防队和救援队的,在路上就听交警的。”

  人群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现场变得安静了下来。“消防队的官兵们请想一想,你们的兄弟部队千难万险在震中救一个人,并把他们转出灾区去抢救。可是如果他们被前去救援的车辆阻挡而错过了生存的机会,大家又会作何感想?所以请大家现在一定要听交警的指挥,这样做本身就是在挽救生命。”那个声音也慢慢变得不再激动。

  女领队领着救援队站到了一边。抢险队的人三三两两回到了车上。消防队员把车开到路边停好,熄灭了引擎。

  不久后,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刚刚腾出的唯一通道驶向城区方向。

  刚才扯着嗓子说了很长一通话,喉咙干得有些发痒。我回到车中,扭开一瓶矿泉水咕咙咕咙喝下去。四川交通频率广播的24小时抗震救灾直播节目仍在进行,播音员告诉我,此时已是凌晨四时。

  凌晨的梦境是多么美好,如果没有地球这猝不及防的一抖。4月21日凌晨,在雅安,在芦山,在通往芦山的交通管制点,除了渐渐松驰的夜幕和摇晃不定的灯光外,我感觉不到夜的存在。人们的心是亮的,是热的,匆促的脚步是充满力量感和方向感的。刚才争过吵过的交警和消防官兵又站在了一起,你给我递来一支烟,我把火苗腾腾的火机凑到你的面前。更多等待着进入一线的人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能用手用力,就用心中的祈念为芦山加油,用轻缓的步伐为震中传去心中的牵挂。车轮停止了转动,前进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歇。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新闻记者和从外赶回的芦山、宝兴、天全的灾民弃车步行,一步一步,踏碎夜的死寂。

  6:35,熹微晨光中,女领队终于带着她的救援队出发了。他们的车仍不能进入芦山,他们想办法从芦山找来开着私家车的志愿者来接应。有了车,他们终于可以带上部分设备进入震中。我记下了前来接应的几辆车中一辆的牌照:川A928FA。

  川A928FA,感谢你实现一群伟大的外地人朴素而高尚的心愿,愿你带给他们好运和平安。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离开多营,回到雅安。回家洗了一个澡,一看时间,8:03分,距离“4。20”芦山地震刚好24小时。

  “去芦山,马上接你!”刚刚躺下,电话响起。

  芦山,我终究是来了。

  (写于4月22日晚8时至23日晨5时许。) 


(编辑:单轩)